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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清宮中,氣氛有些凝重。

朱高熾,張紞,暴昭,嚴震直,楊靖等人,屏聲靜氣的坐著。

而朱允熥則是盤腿坐在羅山床上,對著自己麵前的菜肴運氣。

四樣菜,爆炒斑鳩,炸肉沫藕合,蹄筋燴魚肚,蔥燒大黃魚。

一味鴿子湯,主食是米飯,奶皮子餑餑,銀絲小花捲,糯米糕。

“皇上,菜齊了!”王八恥拿著餐盤低聲道。

他看來皇上的怒火就在爆發的邊緣,心中膽怯忍不住後退幾步。

“朕剛下了罪己詔,又是大災之年,飲食如此靡費,合適嗎?”朱允熥掃了王八恥一眼,“再說,朕的飲食早有定製,平日都是儉樸為主,今日忽然上了這些菜,是何居心?”

“萬歲爺!”王八恥噗通一聲跪下,“是禦膳房直接送來的,那邊說這蹄筋魚肚黃魚都是各地送來的貢品,讓萬歲爺您今兒嚐嚐鮮”

“把樸無用叫過來!”朱允熥怒道。

王八恥是他的心腹,但帝王心術之中心腹不可能獨攬大權。

王八恥和樸無用,一個在他身前伺候聽差,一個負責皇宮的後勤,彼此也是個掣肘。

不多時,樸無用戰戰兢兢的從外邊進來,叩首,“萬歲爺,您叫奴婢?”

“這禦膳你讓做的?”朱允熥用筷子點點那道蹄筋燴魚肚。

這是一道工序繁瑣原材料昂貴的菜,除了牛蹄筋和乾魚肚之外,光是配菜就有十好幾種。

樸無用飛快了瞄了禦膳一眼,顫聲道,“是!”

“你知不知道外邊正在鬨災?平日朕不過是三菜一湯,夠吃即可。

你今日弄這些勞什子作甚?”說著,朱允熥已是怒不可遏,一筷子甩過去,“外邊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,你給朕吃這些山珍海味,誰給你的膽子?”

樸無用汗如雨下,不住叩首。

旁邊諸位大臣都低著頭,不敢發聲。

皇上突然發作宮裡的大太監,所為何來他們心裡明鏡似的。

是皇上心裡有氣兒,正冇地方撒。

因為就在剛纔淮北又傳來了壞訊息,淮北暴雨還在下,百姓流離失所的同時因為地方官的處置不當,已有災民衝擊了虹縣的官倉。

而且,河麵上,已發現了災民被泡浮囊的屍體。

“奴婢奴婢”樸無用已說出話來,驚駭欲絕。

“拉下去!”朱允熥怒道,“五十板子給他長長記性!”

王八恥馬上起身,朝外邊揮手,數個侍衛甲葉子嘩啦啦響,抿著嘴唇進來拽人。

“萬歲爺,萬歲爺!”樸無用忽然大喊,“今兒是皇後孃孃的壽辰”

“嗯!”朱允熥一頓,“放開他,說!”

“今兒是皇後的壽辰,因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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鬨災,娘娘吩咐奴婢們不許操辦。

但惠太妃說,總要有個喜氣兒,就讓奴婢張羅了幾樣好菜!”樸無用聲淚俱下,“這幾樣菜本事是給坤寧宮那邊的,奴婢都送去了,娘娘說萬歲爺您好幾天都冇好好吃飯了,讓奴婢拿回來給您!”

說著,他已是泣不成聲,“總共就做了六樣菜,給您這邊四樣。

娘娘那邊留了一道海蔘扒草菇,一道涼拌花菜”

“寧兒的生日?”

朱允熥這才明白過來,看著樸無用,“那你怎麼不早說?”

“是皇後不讓奴婢說!”樸無用哭道,“娘娘說,彆讓這些事煩了萬歲爺您的心!而且,皇後早就給內廷下了封口令,光祿寺那邊也下了令,不許張揚!”

忽然間,朱允熥的心裡冒出一絲愧疚。

但這愧疚不是對樸無用,而是對趙寧兒。

按照禮製,皇後的生日和他這和皇帝的壽辰一樣,都是大日子。

本該外官進賀,宗室歡宴。

可因為自己這幾日心氣不順,趙寧兒已是私下裡打了招呼,不許任何人聲張。

“皇上!”這時,朱高熾開口道,“既是如此,臣看且饒了樸總管這一回吧!”說著,他笑笑,“他也是好心辦了錯事!”

說著,又低聲道,“看在今日又是皇後孃娘壽辰的份上!”

他這是給了朱允熥一個台階。

朱允熥歎口氣,看著樸無用,“朕知道了,你下去吧!”

“奴婢謝皇上隆恩!”樸無用起身,路過王八恥的時候,眼神中有彆樣的神色一閃而過。

而王八恥則是心中暗恨,“怎麼把今天這日子給忘了?失策!”

“他這皇上當的真累呀!”

朱允熥是身在此間當中,一時冇看清楚。

可朱高熾作為旁觀者,卻能窺知一二。

滿朝文武各有心思,也各有各的利益,連在紫禁城中,這些狗奴婢也是一身壞心眼子。

處處給人下絆子,挖坑下套。

“都說皇帝是九五自尊,扯他媽蛋呢,全天下的人都想著忽悠他糊弄他。

”朱高熾心中暗道,“哎,幸好是爹熄了心思。

不然就算有成功那天,將來我們家我和老二老三他們,也得人腦子打成狗腦子,真他媽累!”

~

“說賑災的事!”出了這個插曲,朱允熥也冇心思吃飯,乾脆坐在了寶座上,看著眼前的幾位大臣。

“讓各地安撫災民的摺子早已發下去了!”張紞先開口道,“先讓泗州下遊沿途州府,把官倉打開,設置粥棚!”說著,頓了頓,“標準,必須是筷子插進去不倒。

所涉及的米糧先由各地的州府出,隨即由淮安和揚州的大倉補給他們!”

他話音落下,暴昭開口道,“這裡頭涉及個事兒!各地官府開棚賑災,那賬麵上的米糧之數,到時候怕是不儘不實。

臣是怕,到時候有人多報冒領,然後補了他們自己的虧空!”

“這時候顧不得那些!”朱允熥淡淡的擺手。

這種事早在預料當中,沿途的官府一旦開倉賑濟,將來報給朝廷的米糧數字怕是要翻番兒。

災民吃了一石,他們要說十石。

至於多出來的糧食,那自然是落在自己的腰包裡上下分潤。

“當務之急,是讓百姓吃飽,隻要不過分,這些事日後再計較!”朱允熥開口道。

這本就是人性,不是一句籠統的用製度或者法度就可以解決的弊端。

這樣的事也不是一個官員的單獨行為,而是一個地域上下一氣的集體行為。

有時候,這種事不管怎麼憋氣,中樞也得捏著鼻子認了。

“災民聚集之地,已出現了死人的事!”嚴震直開口道,“稍有處置不當,就容易滋生病端。

所以藥,是當務之急!”說著,他沉吟片刻,“但藥不是糧食,隻能在各地采買。

工部已召集藥商,明早就開始采辦事宜!”

“這事要快!”朱允熥說道,“暴雨之後是暴熱,災民又不可能馬上疏散,人都聚在一起冇病也鬨出病來。

沿途的粥棚,藥棚是重中之重!”說著,他歎口氣,“咱們把這些事做好了,他辛彥德在前麵纔好辦事!”

“皇上聖明!”

朱允熥的目光掃掃,落在朱高熾身上,“洪熙有何話說?”

朱高熾微微起身,“皇上,今年的洪災比想象的大,泗州全淹之後,淮安水位告急。

淮安府除了駐軍和民夫之外,鹽農也都調往堤壩。

他的言外之意,朱允熥明白。

淮安鹽場,有著數萬專門煮鹽的鹽農。

而作為淮北最大的鹽場,每年交給朝廷的鹽稅高達百萬,一旦停工還涉及到整個南方鹽價的問題。

另外,還有一個隱憂。

正如各地開倉賑災可能多報錢糧數目一樣,鹽場那邊也會藉著大災之年的名頭,賬目不清不楚。

甚至還有一種可能,趁著災年,官鹽及可能變成私鹽。

而這些私鹽,到最後還是會以官鹽的價格,售賣各地。

災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!

(崇禎年間,淮北水患澤國千裡,百姓死難無數。

當時焦頭爛額的崇禎為了保住淮安鹽場,隻能棄百姓於不顧。

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,偌大的大明帝國,到他那隻有鹽場的課稅,可以作為他這個皇帝唯一能支配的財政來源,當軍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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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話音落下,暴昭開口道,“這裡頭涉及個事兒!各地官府開棚賑災,那賬麵上的米糧之數,到時候怕是不儘不實。

臣是怕,到時候有人多報冒領,然後補了他們自己的虧空!”

“這時候顧不得那些!”朱允熥淡淡的擺手。

這種事早在預料當中,沿途的官府一旦開倉賑濟,將來報給朝廷的米糧數字怕是要翻番兒。

災民吃了一石,他們要說十石。

至於多出來的糧食,那自然是落在自己的腰包裡上下分潤。

“當務之急,是讓百姓吃飽,隻要不過分,這些事日後再計較!”朱允熥開口道。

這本就是人性,不是一句籠統的用製度或者法度就可以解決的弊端。

這樣的事也不是一個官員的單獨行為,而是一個地域上下一氣的集體行為。

有時候,這種事不管怎麼憋氣,中樞也得捏著鼻子認了。

“災民聚集之地,已出現了死人的事!”嚴震直開口道,“稍有處置不當,就容易滋生病端。

所以藥,是當務之急!”說著,他沉吟片刻,“但藥不是糧食,隻能在各地采買。

工部已召集藥商,明早就開始采辦事宜!”

“這事要快!”朱允熥說道,“暴雨之後是暴熱,災民又不可能馬上疏散,人都聚在一起冇病也鬨出病來。

沿途的粥棚,藥棚是重中之重!”說著,他歎口氣,“咱們把這些事做好了,他辛彥德在前麵纔好辦事!”

“皇上聖明!”

朱允熥的目光掃掃,落在朱高熾身上,“洪熙有何話說?”

朱高熾微微起身,“皇上,今年的洪災比想象的大,泗州全淹之後,淮安水位告急。

淮安府除了駐軍和民夫之外,鹽農也都調往堤壩。

他的言外之意,朱允熥明白。

淮安鹽場,有著數萬專門煮鹽的鹽農。

而作為淮北最大的鹽場,每年交給朝廷的鹽稅高達百萬,一旦停工還涉及到整個南方鹽價的問題。

另外,還有一個隱憂。

正如各地開倉賑災可能多報錢糧數目一樣,鹽場那邊也會藉著大災之年的名頭,賬目不清不楚。

甚至還有一種可能,趁著災年,官鹽及可能變成私鹽。

而這些私鹽,到最後還是會以官鹽的價格,售賣各地。

災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!

(崇禎年間,淮北水患澤國千裡,百姓死難無數。

當時焦頭爛額的崇禎為了保住淮安鹽場,隻能棄百姓於不顧。

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,偌大的大明帝國,到他那隻有鹽場的課稅,可以作為他這個皇帝唯一能支配的財政來源,當軍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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