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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的陽光從炙熱變成滾燙,禦花園中的花,殿宇金色的琉璃瓦都曬得失去顏色,偶有幾個螞蟻從樹下鑽出來,又馬上被滾燙的空氣燙了回陰影之中。
樂誌齋中,饒是王八恥不住的讓人往殿中放著冰盆,可還是難擋燥熱的暑氣。
朱允熥拿著一條冰毛巾,不住的擦著頭臉。
作為君王就要有君王的規矩,不管天多熱他都要穿著袍服頭戴紗冠。隻能在私下場所這般毫無形象的擦拭身體,衣服釦子都解開。像後世那樣褲衩背心人字拖,或者往水池裡一泡,那是想都不用想。
“這天熱得邪乎!”朱允熥又換了一條毛巾,插進腋下擦拭著汗水,“往年也冇感覺這麼熱!”說著,看看外邊的天色,“是不是要下雨啊?”
王八恥正在給冰鎮酸梅湯之中加冰,放入兩塊之後想了想,有用銀夾子夾出去一塊。
“多放冰!”朱允熥看見了笑罵道,“怎麼,朕多吃塊冰都不行?”
“好萬歲爺!”王八恥雙手捧著酸梅湯放在禦案上笑道,“天雖熱,可冰不能多吃。您一早上到現在已經吃了好幾塊了,若是再吃,小心腸胃!”
朱允熥端著酸梅湯一飲而儘,絲絲的清涼入口緩解了身上的暑意,舒服的長出一口氣。
王八恥從宮女手中接過羽扇,輕輕的扇著。
“朕看你怎麼一點都不熱?”朱允熥扭頭看看王八恥,對方身上穿著紅袍,身上腳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,可額頭上卻半點汗水冇有,“這麼熱的天,你出來進去的就一點不熱!”
說著,又扭動下身體,“朕怎麼就這麼熱?”
“萬歲爺您是身上有火!”王八恥笑道,“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,您這歲數的男子,最是怕燥熱!”
“有火?”朱允熥不解,“你冇有嗎?”
“奴婢......哪來的火呀!”王八恥低聲笑道,“哪有那個福分!”
“哦,你說的是心火!”朱允熥懂了,笑道,“也對,你身上要是有火,那還要再來一刀!”
王八恥笑道,“萬歲爺,禦花園這邊的地勢高,又是陽麵,白天的時候日頭直接曬下來。奴婢看,您不如去西宮那邊,那邊可是背陰的地方,比這邊涼快多了!”
西宮,就是紫禁城的後宮。
聞言,朱允熥腦中浮現一片畫麵。他坐在西宮那邊的葡萄架下,幾個妃子圍在左右,手中拿著冰鎮葡萄釀,身後是佳人搖扇。清風陣陣,笑語連綿........
“哎!”想到此處,朱允熥長歎一聲,指著桌上如山高的奏摺,“你看朕走得開嗎?”
說著,心中忽然又煩躁起來了,“也不知李景隆他們父子到哪了?何廣義那邊如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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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!”想到此處,朱允熥長歎一聲,指著桌上如山高的奏摺,“你看朕走得開嗎?”
說著,心中忽然又煩躁起來了,“也不知李景隆他們父子到哪了?何廣義那邊如何了?”
他話音剛落,外邊有太監跪在門口。
“皇上,吏部右侍郎侯庸遞了牌子,在宮外候著!”
“他怎麼來了?”朱允熥想想,歎氣道,“讓他進來吧!”說著,對王八恥道,“給朕更衣!”
臣子來了,君王的架子就要端起來,不能吊兒郎當的隨意坐著。
稍候片刻,侯庸在太監的引導下,從外麵進來。
“臣侯庸,叩見皇上!”
“起來吧!”朱允熥穿著蘇綢常服,端坐在寶座上笑道,“來人,給侯愛卿賜坐,上涼茶!”
侯庸也是熱得不輕,鬢角周圍都濕漉漉的。而且他身上,還套著厚重的官服,頭戴官帽。
朱允熥注意到,侯庸官服的裙襬,都磨出了白邊。全身上下,唯獨腳下的鞋是新的。大明朝的官服,是要官員們自己出錢買的,侯庸這樣的清官,怕是一件官服穿一輩子。
“你比在中原時要瘦了許多!”朱允熥打量著侯庸的臉色,對方應是正值壯年的年間,鬢間卻有了絲絲白髮,“也老了許多!侯愛卿,你是大明的肱骨之臣,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呀!”
“不敢勞皇上掛念!”侯庸忙起身道。
朱允熥笑著按手,示意對方坐下,“不是朝會,隻有你我君臣二人說話,何必這麼多禮數!”說著,看看對方的腳,“你那雙開口的官靴,終於知道換新的了!”
“這是臣的母親,給臣新做的鞋!”侯庸低頭道,“臣老母從老家來京城,一路上日夜趕製而成。今日知道臣進宮陛見,特意囑咐臣穿上!”
聞言,朱允熥心中微酸。
可以想象出那樣的畫麵,搖晃的車架之中,客棧的殘燈旁邊,白髮老嫗為兒子,一針一線細細縫紉。
“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呀!”朱允熥緩緩道。
說著,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,朱允熥繼續道,“朕不是傳旨給你放三天假,帶著你母親在京城走走嗎?怎麼這麼急著進宮來?”
“是臣的母親吩咐臣國事要緊!”侯庸正色道,“臣在城外迎到了母親的車駕,奉迎進京,住進了皇上禦賜的宅子裡。臣母對臣說,我侯家能有今日的體麵,都是聖上的君恩。臣身為臣子,當國家為重,君王為重,不可因私廢公!”
“什麼朕的聖恩?”朱允熥擺擺手,“有時候,對你們這些清廉的官員,朕心裡十分過意不去!大明朝的俸祿就那麼多,你們都是拖家帶口的!”
這年代的男人,可不是隻養活妻兒那麼簡單。而且如侯庸這樣做官的花銷更大,父母妻兒親戚族人都要兼顧,還要在老家做些好事博得好名聲。另外,還要顧忌當官的體麵,轎伕仆人要他們自己養著,身邊也還要有幕僚師爺幫著處理公文。
從洪武二十年開始,大明朝的官員們俸祿從年俸改為了月俸。侯庸這樣的正三品高官,一月的俸祿是四十八石。看似不少,可當官的用錢的地方也多。
而且這四十八石祿米,也不是全額發放。其中有時候會摻雜一些,府庫裡積壓了數年的破絹爛布,或者其他一些不值錢的東西。
就這,已經比開國之初俸祿提升了不少。
想當初老爺子給俸祿,是一半祿米,一半寶鈔。寶鈔就是紙幣,那玩意不等戶部印出來,就已經開始貶值了。拿到手裡,擦屁股都嫌硬。
說實話,朱允熥是恨貪官,可每當麵對這些清官的時候,心裡總有些愧疚之情。
“你家裡多少人口?”朱允熥又問道。
“臣家中老母老妻,兩個兄弟六個侄兒!”侯庸低聲道。
好大一家子呀,朱允熥心中感慨,又問道,“你有多少兒女啊?”
“臣隻有一女!”
“那還好!”
“七個兒子!”
頓時,朱允熥臉上一紅,就那麼點俸祿,怎麼養這些人?
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,侯庸忙道,“皇上,臣的俸祿已經夠用了!”說著,頓頓,“臣讀聖賢書,古來聖賢都以勤儉為美,勤儉持家方是處世之道,家族傳承不在金錢而在家風!”
“臣以為,權大錢多,對於子孫而言,是禍非福!”侯庸繼續說道,“再有錢人也不過一日兩餐,一餐兩碗。朝用粥晚用飯,為官無愧於心,吃什麼都香甜!”
“你真是讓朕.........哎!”朱允熥歎口氣,說不出話來。
緩了片刻笑道,“你母親還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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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麼朕的聖恩?”朱允熥擺擺手,“有時候,對你們這些清廉的官員,朕心裡十分過意不去!大明朝的俸祿就那麼多,你們都是拖家帶口的!”
這年代的男人,可不是隻養活妻兒那麼簡單。而且如侯庸這樣做官的花銷更大,父母妻兒親戚族人都要兼顧,還要在老家做些好事博得好名聲。另外,還要顧忌當官的體麵,轎伕仆人要他們自己養著,身邊也還要有幕僚師爺幫著處理公文。
從洪武二十年開始,大明朝的官員們俸祿從年俸改為了月俸。侯庸這樣的正三品高官,一月的俸祿是四十八石。看似不少,可當官的用錢的地方也多。
而且這四十八石祿米,也不是全額發放。其中有時候會摻雜一些,府庫裡積壓了數年的破絹爛布,或者其他一些不值錢的東西。
就這,已經比開國之初俸祿提升了不少。
想當初老爺子給俸祿,是一半祿米,一半寶鈔。寶鈔就是紙幣,那玩意不等戶部印出來,就已經開始貶值了。拿到手裡,擦屁股都嫌硬。
說實話,朱允熥是恨貪官,可每當麵對這些清官的時候,心裡總有些愧疚之情。
“你家裡多少人口?”朱允熥又問道。
“臣家中老母老妻,兩個兄弟六個侄兒!”侯庸低聲道。
好大一家子呀,朱允熥心中感慨,又問道,“你有多少兒女啊?”
“臣隻有一女!”
“那還好!”
“七個兒子!”
頓時,朱允熥臉上一紅,就那麼點俸祿,怎麼養這些人?
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,侯庸忙道,“皇上,臣的俸祿已經夠用了!”說著,頓頓,“臣讀聖賢書,古來聖賢都以勤儉為美,勤儉持家方是處世之道,家族傳承不在金錢而在家風!”
“臣以為,權大錢多,對於子孫而言,是禍非福!”侯庸繼續說道,“再有錢人也不過一日兩餐,一餐兩碗。朝用粥晚用飯,為官無愧於心,吃什麼都香甜!”
“你真是讓朕.........哎!”朱允熥歎口氣,說不出話來。
緩了片刻笑道,“你母親還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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