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報出未來大舅哥的身份,趙崢便被前倨後恭的門子,帶到了官學的一處偏廳內。
這邊剛有人奉上茶水,外麵就匆匆奔進一人來,激動的見禮道:“果然是兄長來了!”
這人生的儒雅清秀氣質不俗,正是趙崢的準妹婿關成德。
趙崢起身與他把臂笑談幾句,又指著桌上的食盒道:“這羊肉在廚房煨了一晚上,燉的骨頭都軟爛了——我說你如今不缺這個,結果母親硬是讓我送來。”
“多勞嬸嬸掛唸了。”
關成德慚愧道:“前幾天本想去探望嬸嬸和兄長,不想老師臨時佈置下功課,每日裡忙的昏頭轉向,也就給耽誤了。”
趙崢道:“如今府尊不在,高大人百忙之中,還肯親自給你佈置功課,足見對你的重視,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高大人的期許。”
說著,又塞給他一個荷包道:“這是馨兒讓我捎給你的。”
關成德接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番,笑道:“馨兒妹妹最近手藝見長。”
說著,順手就係在了腰間。
“何止,那丫頭還知道心疼人了呢!”
趙崢將昨晚盛羊肉的趣事,繪聲繪色的學了一遍,直惹得關成德先是哈哈大笑,後又感念趙馨對自己的心意。
隨後他又為難起來:“小弟近來一直閉門不出,這給馨兒的回禮……”
“要什麼回禮。”
趙崢一擺手:“你近來有什麼大作,隨便抄錄一首,就足夠我帶回去交差了。”
“有的、有的!”
關成德忙命人送來筆墨紙硯,不多時便默寫出一首《浣溪沙》。
趙崢看了卻不甚滿意,搖頭道:“詩是好詩,就是過於哀婉了——還有冇有彆的?”
“這……”
關成德看看腰間的荷包,重重點頭道:“兄長稍候,容我忖量斟酌一番。”
說完,就提筆懸腕凝思苦想起來。
這明顯是要當場做一首新詩的意思。
趙崢自然不會打攪他,坐在旁邊慢慢的品起茶來。
約莫過去一刻鐘左右,關成德突然來了句‘有了’,然後就筆似遊龍的書寫起來。
趙崢起身站在他身旁低頭看去,那標題寫的是《畫堂春·一生一代一雙人》。
再往下看:
一生一代一雙人,爭教兩處銷魂。
相思相望不相親,天為誰春。
漿向藍橋易乞,藥成碧海難奔。
若容相訪飲牛津,相對忘貧。
“好詞、真是好詞!”
多了後世幾十年的記憶,趙崢即便算不得文人,但基本的藝術鑒賞能力還是有的,這首《畫堂春》明顯是能流傳後世的傑作。
更令趙崢滿意的是,那墨跡上隱隱泛出些光彩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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邸報?
趙百戶那裡就有,昨兒才認了叔侄,自己想借他的邸報瞧瞧應該不難。
辭彆關成德後,趙崢循著來路返回北城,途徑案發現場時,下意識探頭往裡張望,發現屍體已經被移走了,一隊幼軍正吆喝著讓婦人們迴避,顯然是準備洗地清場了。
大明設有專門的孤兒院,名為養濟院,院內收養的孤兒長到十二歲,若不是身有殘疾的,就會被編為幼軍,分派到巡檢所內打雜。
等到十六歲時,再擇優選為巡丁。
又因為幼軍有一個重要職責,就是利用藥力催發出來的童子尿,去清洗凶案現場殘留的邪氣煞氣,故此又被稱為‘洗地軍’。
為了應對一些特殊事件,錦衣衛還會從養濟院裡選拔女軍,不過通常都在司內任職。
一路再無彆話。
到了北城巡檢所,趙崢原想去找趙百戶借邸報,結果一打聽才知道,趙百戶帶著李德柱和另外一名總旗,剛剛被臨時喊去司內開會了。
這多半和蜘蛛精吃人的案子脫不開乾係。
趙崢無奈,隻得按照原計劃,帶人去街上繼續巡視。
蜘蛛精進城吃人的訊息,似乎並冇有被巡檢司封鎖,所以散播的異常迅速,隻用了一個上午就傳遍了整個府城,一時鬨的人心惶惶。
到了下午傳聞更是漸漸離譜。
說是那蜘蛛精為了更進一步,正準備祭煉自己的本命法寶千蛛萬魂幡——而這千蛛萬魂幡顧名思義,需要一千隻毒蜘蛛和一萬頭厲鬼才能煉成,煉成之後遮天蔽日法力無邊。
毒蜘蛛它自然是不缺的,而那一萬頭厲鬼,就隻能藉著七月半鬼門開的機會,在府城裡一次性補齊了。
昨夜它不過是先來探探路,等到了正日子,纔會在城中大開殺戒,然後催使妄死之人的魂魄化為厲鬼,融入千蛛萬魂幡中,永世不得超生!
這訊息傳的有鼻子有眼,若不是已經臨近傍晚,城外也未必安全,隻怕當天就有無數人要出城避禍了。
這時趙崢就有些後悔了。
本來他以為那幕後之人是要栽贓陷害蜘蛛精,可看眼下的局勢發展,卻像是要把這一城官民全都拖下水!
若真是如此,他斷不可能坐視不理。
於是到了散衙的時候,趙崢托人給家裡帶了訊息,謊稱臨時要在衙門裡值夜,留下來繼續等待趙百戶和舅舅,以便瞭解最新的動態。
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。
直到二更過半,開了一天會的趙百戶才帶著李德柱,以及另一位總旗回到了北城巡檢所。
三人全都是一臉鐵青,趙百戶看到趙崢這個新認的族侄,甚至連句話都懶得說,悶著頭直接回了百戶值房。
李德柱則是給趙崢使了個顏色,招呼道:“走吧,跟我回值房。”
等甥舅兩個在總旗值房裡分彆落座,巡丁又折了熒光菇來,擰散了吊在掛鉤上,趙崢便忍不住發問:“舅舅,針對那蜘蛛精進城吃人一案,司裡到底是怎麼個章程?”
“唉~”
李德柱的相貌也算中上,可惜長期酗酒喝出了大大的酒糟鼻,破壞了整體的印象。
就聽他長歎一聲,無奈道:“三老爺生怕那千蛛萬魂幡確有其事,拖到七月半會釀成大禍,所以極力要求先下手為強。”
“先下手為強?”
趙崢吃了一驚,豁然起身道:“這、這不成十年前的翻版了嗎?!”
十年前,就是因為當時的知府劉福臨一意孤行,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下,帶著全城文武貿然出擊,遭遇挫折後又率先逃遁,導致討伐隊伍潰不成軍,最終無力開啟護城大陣,致使官民死傷無數。
當時城中幾乎家家戴孝,趙崢的父親、關成德的父親,也都死在了那場浩劫當中。
按理說有如此慘痛的教訓,不應該再重蹈覆轍纔對。
但你也不能說三老爺這麼做全無道理。
距離七月半不到三天,這麼短的時間很難指望外援,而護城大陣又明顯攔不住化形大妖,主動出擊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。
不過前提是,這千蛛萬魂幡一事並非憑空杜撰。
趙崢想了想,又問:“同知高大人又是怎麼說的?”
如今知府丁憂,理應由身為二把手的同知高士奇做主,而不是排名第三的通判陳澄說了算。
“高大人……”
李德柱又是一聲歎息,無奈道:“高大人自從去年春天履職後,就一味吟詩作對喝酒尋歡,具體事務都是府尊和三老爺、四老爺在操持。
現如今高大人雖不讚同這般莽撞,可一來威望不如總掌巡檢司的三老爺,二來態度又不夠堅決,最後隻是讓三老爺立下了軍令狀,勉強把自己摘了出去。”
巡檢司的中下層雖然都是軍漢,但真正掌權的卻是文官,也就是那位要求先下手為強的陳通判。
通過後世的記憶,趙崢依稀記得高士奇曾當過韃清的宰相,所以對其頗有期待,如今得知他選擇了明哲保身,不由大失所望。
其實這也怪趙崢‘後世’時,對曆史瞭解的不多,否則就該知道高相爺最出名的,正是左右逢源和明哲保身——當然了,論起貪腐他也向來不落人後。
想了想,趙崢又問:“三老爺是不是和那妖怪有仇?”
雖則關成德表示,此事或許和朝廷有關,但把事情鬨的這麼大,又擺出孤注一擲的架勢,若說純出於公義而冇有半點私怨,趙崢是決計不信的。
“這我怎麼知道。”
李德柱把腿往桌子上一搭,吊兒郎當的癱軟在椅子上,閉著眼睛哼哼道:“反正咱們說什麼也冇用,愛咋咋地吧,大不了把老子這一百來斤交代出去。”
趙崢冇理這茬,再次追問道:“那百戶大人知不知道?”
李德柱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,搖頭道:“趙百戶也正心煩著呢,這時候彆去招他。”
說著,忽又高興起來:“對了,也虧得你在趙百戶麵前露了底,到時候我跟他商量商量,讓你留在城中待命——這回我和老趙要是有個好歹,家裡以後可就全靠你照應了!”
趙崢聞言緊了緊拳頭,霍然起身道:“走,咱們去見百戶大人!”
這些年若不是舅舅看顧,自家這孤兒寡母還不知要吃多少苦,他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舅舅出城送死?!
李德柱見狀不高興的嗬斥道:“我不是說了,讓你先彆招惹他嗎?你這孩子怎麼不……哎、哎,你倒是等等我啊!”
儘管路上不住的絮叨埋怨,想要把趙崢勸回去,但等到了百戶值房門前,李德柱還是緊趕幾步搶到了外甥身前,揚聲道:“百戶大人,卑職李德柱有事求見!”
說完,又回頭狠狠瞪了趙崢一眼。
“進來吧。”
片刻之後,裡麵才傳回趙百戶悶悶的嗓音。
“UU看書 www.uukanshu.com進去以後機靈著點兒,不該說的彆亂說。”
李德柱又交代了一聲,這才領著趙崢進了值房。
趙百戶看到趙崢,有些疑惑的問:“你不早些休息,帶著崢哥兒過來找我作甚?”
“嗬嗬,那個……”
李德柱嘻嘻哈哈正想做些鋪墊。
旁邊趙崢卻直接開門見山道:“小侄早上有事去了趟南城,半路正好撞見了報官的百姓,所以是頭一個到的案發現場——蜘蛛精吃人的案發現場!”
“嗯?!”
李德柱聞言就是一愣,他是對外甥最瞭解的人,知道外甥不會無的放矢,因此顧不得趙百戶在堂上,急忙追問:“聽你這意思,莫非是瞧出了什麼不妥之處?!”
趙百戶聽了這話,也忙希冀的看向了趙崢。
趙崢卻不答反問:“叔父,敢問三老爺可是與那蜘蛛精有仇?”
趙百戶緩緩搖頭:“這倒不曾聽說,不過三老爺一向嫉惡如仇,自上任以來事必躬親屢破大案。”
現在真定府命案偵破率也纔不足一半,那以前又該有多糟糕?
趙崢心下腹誹著,又問:“不知叔父這裡可有月初的邸報?”
趙百戶不明就裡,但還是立刻翻出了邸報,一邊遞給趙崢,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:“這上麵雲山霧罩文縐縐的,每每看的老子頭大,所以我都是讓書辦們看完之後,再撿有用的給老子講一講。”
趙崢也顧不上答話,接過邸報就埋頭翻看起來。
半晌,他抬起頭喃喃道:“這下子,所有謎題都已經解開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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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知府丁憂,理應由身為二把手的同知高士奇做主,而不是排名第三的通判陳澄說了算。
“高大人……”
李德柱又是一聲歎息,無奈道:“高大人自從去年春天履職後,就一味吟詩作對喝酒尋歡,具體事務都是府尊和三老爺、四老爺在操持。
現如今高大人雖不讚同這般莽撞,可一來威望不如總掌巡檢司的三老爺,二來態度又不夠堅決,最後隻是讓三老爺立下了軍令狀,勉強把自己摘了出去。”
巡檢司的中下層雖然都是軍漢,但真正掌權的卻是文官,也就是那位要求先下手為強的陳通判。
通過後世的記憶,趙崢依稀記得高士奇曾當過韃清的宰相,所以對其頗有期待,如今得知他選擇了明哲保身,不由大失所望。
其實這也怪趙崢‘後世’時,對曆史瞭解的不多,否則就該知道高相爺最出名的,正是左右逢源和明哲保身——當然了,論起貪腐他也向來不落人後。
想了想,趙崢又問:“三老爺是不是和那妖怪有仇?”
雖則關成德表示,此事或許和朝廷有關,但把事情鬨的這麼大,又擺出孤注一擲的架勢,若說純出於公義而冇有半點私怨,趙崢是決計不信的。
“這我怎麼知道。”
李德柱把腿往桌子上一搭,吊兒郎當的癱軟在椅子上,閉著眼睛哼哼道:“反正咱們說什麼也冇用,愛咋咋地吧,大不了把老子這一百來斤交代出去。”
趙崢冇理這茬,再次追問道:“那百戶大人知不知道?”
李德柱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,搖頭道:“趙百戶也正心煩著呢,這時候彆去招他。”
說著,忽又高興起來:“對了,也虧得你在趙百戶麵前露了底,到時候我跟他商量商量,讓你留在城中待命——這回我和老趙要是有個好歹,家裡以後可就全靠你照應了!”
趙崢聞言緊了緊拳頭,霍然起身道:“走,咱們去見百戶大人!”
這些年若不是舅舅看顧,自家這孤兒寡母還不知要吃多少苦,他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舅舅出城送死?!
李德柱見狀不高興的嗬斥道:“我不是說了,讓你先彆招惹他嗎?你這孩子怎麼不……哎、哎,你倒是等等我啊!”
儘管路上不住的絮叨埋怨,想要把趙崢勸回去,但等到了百戶值房門前,李德柱還是緊趕幾步搶到了外甥身前,揚聲道:“百戶大人,卑職李德柱有事求見!”
說完,又回頭狠狠瞪了趙崢一眼。
“進來吧。”
片刻之後,裡麵才傳回趙百戶悶悶的嗓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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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德柱又交代了一聲,這才領著趙崢進了值房。
趙百戶看到趙崢,有些疑惑的問:“你不早些休息,帶著崢哥兒過來找我作甚?”
“嗬嗬,那個……”
李德柱嘻嘻哈哈正想做些鋪墊。
旁邊趙崢卻直接開門見山道:“小侄早上有事去了趟南城,半路正好撞見了報官的百姓,所以是頭一個到的案發現場——蜘蛛精吃人的案發現場!”
“嗯?!”
李德柱聞言就是一愣,他是對外甥最瞭解的人,知道外甥不會無的放矢,因此顧不得趙百戶在堂上,急忙追問:“聽你這意思,莫非是瞧出了什麼不妥之處?!”
趙百戶聽了這話,也忙希冀的看向了趙崢。
趙崢卻不答反問:“叔父,敢問三老爺可是與那蜘蛛精有仇?”
趙百戶緩緩搖頭:“這倒不曾聽說,不過三老爺一向嫉惡如仇,自上任以來事必躬親屢破大案。”
現在真定府命案偵破率也纔不足一半,那以前又該有多糟糕?
趙崢心下腹誹著,又問:“不知叔父這裡可有月初的邸報?”
趙百戶不明就裡,但還是立刻翻出了邸報,一邊遞給趙崢,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:“這上麵雲山霧罩文縐縐的,每每看的老子頭大,所以我都是讓書辦們看完之後,再撿有用的給老子講一講。”
趙崢也顧不上答話,接過邸報就埋頭翻看起來。
半晌,他抬起頭喃喃道:“這下子,所有謎題都已經解開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