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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停,寒風起。
從天空俯瞰,堤壩上,那些忙碌的百姓,猶如飄蕩的螻蟻。是那樣的卑微,那樣的徒勞。
但若把這些螻蟻連成片,這些卑微的人,組織而成的,儼然是一條在大地上蜿蜒的巨龍。
正應了那句老話,華夏人,龍的傳人!
開封城外的堤壩,高高的土牆被不斷的加固夯實,把洪水堵住去路。但同時,聰明的中華兒女,一邊堵一邊疏,引導這些洪水的巨浪,湧向彆處。
寒風之中,健壯的中原男兒赤裸上身,露出古銅色的胸膛。
緊抿著嘴唇,泛著堅毅的目光,十餘人一組把目光高高拽起,然後再轟然落下。
"拉起咱的樁啊,嘿喲嘿喲,慢慢往前夯啊……”
他們口中喊著的,儼然就是流傳數百上千年的黃河號子。雄壯有力,質樸不屈。一代代河南健兒,就是喊著這樣的號子,在黃河邊上,建設著保衛著他們的家園。
那些被堤壩擋住的洪水中,三不五時有小舟劃來。上麵披頭散髮,渾身濕透的衙役和官差,罵罵咧咧的把小舟上,哭天搶地的百姓扔上堤壩,然後再罵罵咧咧的劃船離開。
那些被扔上來的,是城外鄉野中,被困的災民。
麵對天災,其實最慘的不是城裡人,而是他們。他們麵朝黃土背朝天,幾輩子人都在土地上耕作。省吃儉用依舊家境貧寒,一場大雨沖毀的,是他們的所有。
他們的房子,他們的地,他們的牲口,他們幾輩子人牙縫中省出來的財產。
一個婦女,緊緊的抱著兒子,不斷的衝那些給他們記錄的官差磕頭,口中發出哀嚎的哭聲。
“官爺,官爺!俺當家的還在水裡,求您去救救,去救救!”
一個漢子,寶貝一樣抱著半袋子糧食,看著大水,咧嘴大哭。
“俺家的房,俺的麥子,俺的地!”
他正嚎著,過來一個衙門書辦一樣的人物,上去就是一腳。
“嚎啥呢?”書辦雙眼通紅,吼叫著,“你嚎破天,你家也毀了!”說著,又是一腳,“能上堤乾活不?”
漢子一擦眼淚,“能!”
“那就乾,築堤,一天兩頓飯。日你姨的,你要是乾得好,佈政司老爺發賞錢!”
漢子一骨碌起身,往手心吐兩口唾沫,“中!”
這樣的場景到處都在上演,地麵上那條由百姓聚成的巨龍,越發壯觀。
鏡頭的畫麵再往前伸展,巨龍的龍頭處,是最危險的地方。這裡洪水更急,更猛,更大。
無數男人釘子一樣釘在這裡,奮力築堤。
這片堤壩上的,是佈政司還有周王組織的開封駐軍。
這些大頭兵,未必有什麼家國天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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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允熥來河南之前,以東宮儲君之身,詔書明發天下。
“天災起,河南亂。人,不分軍民,皆有抗災守土之責。詔令周藩所部,河開封衛所,官兵人等一概參與築堤救災。”
“天下興旺,匹夫有責。有若躊躇不前者,有偷功不出力者,斬立決。按大明,軍法實行!”
“兄弟們,跟老子往死裡乾呀!大水要是衝了堤壩,咱開封也完了。開封完了,咱爺們也他孃的完球了!”
一個三品參將,胸口的虎豹補服上滿是泥水,那原本猙獰的虎豹,現在跟獅子狗似的。
但他一樣,像打仗一樣,拚命的嘶吼著,給麾下的士卒鼓舞士氣。
“守住了,築好了,上邊虧不了咱們。什麼娘.............什麼好酒好肉隨便吃呀!”
“大人!”一個小兵在洪水中大喊,“俺不要酒肉,俺冇媳婦!”
“日你姨的,你好好出力,回頭老子的姨太太,讓你摸兩把!”
“哈哈哈!”洪水之中,那些咬牙屹立的男兒,齊刷刷的放聲大笑。
參將正叉腰,和兄弟們在洪水中放肆的大笑,忽然屁股一疼,一個狗吃屎直接撲在了水裡。
“老子日你........標下參見周王千歲!”
周王朱橚冷著臉,“什麼時候了,還在說葷話?什麼場合,你這麼肆無忌憚?”
說兩句葷話咋拉?
又不是搶了你的小妾?
參將正心中腹誹,忽然眼神一滯,跟傻子一樣張大眼睛。
他的視線中,朱允熥正吃力的挑著擔子,把裡麵的沙包重重扔進水中。褐色的洪水,沾濕他龍袍的衣角。
“老天爺,俺看著啥了?”參將呐呐自語。
朱允熥甩甩汗,揉揉肩,對李景隆說道,“老李,孤近萬護軍,也如當駐軍一般,寸步不離河堤。”說著,又鄭重幾分開口道,“告訴他們,乾得好,孤以野戰軍功敘功!”
李景隆喘著粗氣,笑道,“殿下放心,兒郎們必當奮勇爭先。”隨後,又道,“殿下,這些粗活臣等來做,您歇歇。江山百姓都繫於您身,臣知您一片愛民之心,但過猶不及,若傷了身子,傷的是大明的根本呀!”
周王朱橚也趕緊開口,“是呀,殿下,這些事做做樣子就行了!”
聞言,朱允熥頓時不悅。
而李景隆已經先開口,“王爺,下官覺得您此言差矣。殿下仁厚遠超古人,曆代明君皆不及也。何來做樣子一說?”
“你他娘也敢這麼跟我說話,忘了當年,小時候我和四哥怎麼揍你了!”
周王心中暗罵一句,嘴上趕緊說道,“殿下,臣不是這個意思,臣都是為您的安危著想!”
這時,那跪在水中的參將忽然扯著脖子大喊。
“臣,開封衛所參將張大鳥.......不,張大彪,叩見皇太孫千歲,千千歲!”
呼啦,堤壩上整齊的叩拜之聲,掩蓋住洪水的波濤。
“都起來,不要跪!”朱允熥大喊道,“站起來,擋住洪水!”
他們剛一跪,兩個浪頭就捲了上來。嚇得這些兵丁,趕緊又手拉著手在洪水中組成人牆。
“一切都好?”朱允熥對張大彪問道。
後者喉結動了動,“都好!”然後,粗獷的臉變得有些悲傷,“就是,臣麾下有幾個命不好的,讓洪水捲走了,生死不知!”
生死不知,等於已經.........
“把名字報上來,大明會照顧好他們的妻兒!”說著,朱允熥看著那些,屹立在洪水中的男兒們,看著這道浪潮中的血肉之盾。
“你們,是為大明開疆拓土的好男兒。今日讓你們上堤乾活,算是委屈了!”
朱允熥繼續大聲道,“但洪水之害,勝於敵人十倍。若有敵,不過一城一地之損,而天災,卻要咱們大明半壁百姓家破人亡。”
“爾等是兵,但出身百姓之家。父母妻兒也儘在此處。打仗時,我大明王師三軍奮勇,抗災時我中華男兒處處爭先!”
“爾等功勞,開封銘記,河南銘記,華夏百姓銘記。”
“天銘記,地銘記,世人銘記!”
“待洪水褪去,孤將親自在此處堤壩上為爾等立碑!”
“英烈灑疆場,後人保家鄉。”
“壯士不惜死,隻為日月昌!”
皇太孫之身,站在堤壩上,朗朗發聲。
這些大老粗們聽不懂其中什麼含義,但隻是覺得,千歲殿下一番話,他們的血都他孃的熱了。現在讓他們一個猛子紮洪水裡淹死,他們眼睛都不帶眨的。
張大標帶頭,堤壩上男兒聲聲震天,“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
喧天的喊聲中,在諸王周橚,佈政司使侯庸萬分詫異的目光中。
朱允熥先拱手,後鞠躬,喊出曾經為藍玉出征壯行時,說過的話。
“為天下鄉土,不惜此身的將士男兒,千歲千千歲!”
風,呼呼的刮。
浪潮,擊節拍打。
人,卻寂靜無聲。
朱允熥又大聲道,“辛苦了!”
周王朱橚,看著朱允熥,心中新潮起伏。
“四哥,你信不信。要是在戰場上,你遇到這些河南兵。這些人,哪怕都死絕了,也不會對你投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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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王心中暗罵一句,嘴上趕緊說道,“殿下,臣不是這個意思,臣都是為您的安危著想!”
這時,那跪在水中的參將忽然扯著脖子大喊。
“臣,開封衛所參將張大鳥.......不,張大彪,叩見皇太孫千歲,千千歲!”
呼啦,堤壩上整齊的叩拜之聲,掩蓋住洪水的波濤。
“都起來,不要跪!”朱允熥大喊道,“站起來,擋住洪水!”
他們剛一跪,兩個浪頭就捲了上來。嚇得這些兵丁,趕緊又手拉著手在洪水中組成人牆。
“一切都好?”朱允熥對張大彪問道。
後者喉結動了動,“都好!”然後,粗獷的臉變得有些悲傷,“就是,臣麾下有幾個命不好的,讓洪水捲走了,生死不知!”
生死不知,等於已經.........
“把名字報上來,大明會照顧好他們的妻兒!”說著,朱允熥看著那些,屹立在洪水中的男兒們,看著這道浪潮中的血肉之盾。
“你們,是為大明開疆拓土的好男兒。今日讓你們上堤乾活,算是委屈了!”
朱允熥繼續大聲道,“但洪水之害,勝於敵人十倍。若有敵,不過一城一地之損,而天災,卻要咱們大明半壁百姓家破人亡。”
“爾等是兵,但出身百姓之家。父母妻兒也儘在此處。打仗時,我大明王師三軍奮勇,抗災時我中華男兒處處爭先!”
“爾等功勞,開封銘記,河南銘記,華夏百姓銘記。”
“天銘記,地銘記,世人銘記!”
“待洪水褪去,孤將親自在此處堤壩上為爾等立碑!”
“英烈灑疆場,後人保家鄉。”
“壯士不惜死,隻為日月昌!”
皇太孫之身,站在堤壩上,朗朗發聲。
這些大老粗們聽不懂其中什麼含義,但隻是覺得,千歲殿下一番話,他們的血都他孃的熱了。現在讓他們一個猛子紮洪水裡淹死,他們眼睛都不帶眨的。
張大標帶頭,堤壩上男兒聲聲震天,“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!”
喧天的喊聲中,在諸王周橚,佈政司使侯庸萬分詫異的目光中。
朱允熥先拱手,後鞠躬,喊出曾經為藍玉出征壯行時,說過的話。
“為天下鄉土,不惜此身的將士男兒,千歲千千歲!”
風,呼呼的刮。
浪潮,擊節拍打。
人,卻寂靜無聲。
朱允熥又大聲道,“辛苦了!”
周王朱橚,看著朱允熥,心中新潮起伏。
“四哥,你信不信。要是在戰場上,你遇到這些河南兵。這些人,哪怕都死絕了,也不會對你投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