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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那在大地上瀰漫的,並非是帶著微濕的晨霧,而是尚未消散的硝煙。
灰白色的煙霧,帶著嗆人的味道在天地間久久不散,其中還夾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。
城上城下滿是殘肢斷臂,磚石瓦礫。廢墟之間,城牆之下,還有一息生機的傷兵,撕心裂肺的嚎叫著,無助的在死人堆裡徒勞的,無力的伸手,幻想著有人拉他們一把。
平壤城牆邊,沖天般高大的攻城車依舊聳立著,隻是上麵滿是千瘡百孔的痕跡,有一具還燃著熊熊大火。
高麗人保衛家園的決心,堪稱剛烈。當攻城車搭在城頭之後,高麗人直接動用了隱藏的後手,猛火油。
麵對衝上城頭的高麗降兵,守軍們並冇有因他們是同胞而手軟。精銳的甲士頂在最前麵,擋住高麗降兵的衝擊。同時死士帶著火油罐,直接跳上了明軍的攻城車,點燃熊熊大火。
霎那間,攻城車的出口處變成了一片火海,還有更多的火油火把,滾熱的金汁糞水,從城頭宣泄下來。
被火燒到的士兵,在泥土上不住的翻滾,那些被糞水淋到的士兵,用手一抓,就能抓下身上被燙熟的血肉,露出森人的白骨。
直到現在,經過一夜。天地間飄蕩的血腥味中,還夾雜著臭氣,和烤肉的味道。
朱允熥帶著親衛,在軍營之中漫步。昨天是試探性的攻擊,衝鋒的都是高麗降兵,用來消耗高麗守軍。如果今天要再次攻城,那就要明軍上了。
因為四千多高麗降軍,已經死傷殆儘。
“咱們的人,死了多少?”
天亮了,大營之中的士卒們在軍官的號令下起身。營中也飄起了早飯的炊煙,朱允熥站在一口鐵鍋旁,用勺子攪動著裡麵濃稠的熱粥,開口問道。
“回殿下,昨日一戰,咱們的人死了一百多,傷了四百多號!”傅讓在朱允熥身後恭敬的答道。
死的這些人,多是在城下督戰時被高麗守軍的流矢,滾石擊中。戰爭,就是要死人的。儘管知道這個道理,可朱允熥還是心疼的皺起眉頭。
“殿下,打仗哪有不死人的!”藍玉看了下朱允熥的臉色,小心的說道,“臣鬥膽說句不中聽的話,百十人的傷亡,算不得什麼!”
朱允熥抬頭,看著硝煙中,有人影忙碌晃動的高麗城牆,那兩處城牆是昨日明軍的重點攻擊地點,城牆早已殘破不堪。高麗人昨夜徹夜不眠,不停的修築。
“把戰死兒郎們的屍體收斂好,現在天氣熱,不能把他們囫圇送回去,都火化了吧!”朱允熥的目光,挪到營中的大明虎賁們身上,繼續說道,“名字都記好,骨灰裝好,送回家去。撫卹按雙倍發放。告訴遼東都司,要多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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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允熥斜眼,冷冷的看了李景隆一眼。後者頓時心中一寒,馬上覺察到自己這馬屁,拍在了馬腿上。低頭閃在一邊,不敢再言。
軍中老將們,如傅友德等人無聲的相互看了一眼,心中都清楚,殿下初次領軍,心性還冇磨練到鐵石心腸的地步。對這些老將來說,彆說才死了一百多人,就是死了一萬人,隻要有戰功,他們都當冇看見。
不是朱允熥婦人之仁,而是他心中的人性使然,更不是他矯情。畢竟,這死的一百多人,都是大明的士兵。
“今日是否繼續攻城?”半晌之後,傅友德開口問道,“殿下,彆看昨天高麗人守的凶,其實已是強弩之末。若今日攻城,臣建議三麵齊發,先用火炮投石機轟他半天,然後重甲步兵登城。”
“隻要站住城頭,一天之內就能肅清平壤外城,再過兩天,就能肅清平壤全城。拿下平壤,高麗門戶大開,一馬平川!”
“孤不擔心平壤,破城是早晚的事。”朱允熥再次看向平壤,“孤現在關心的,是高麗的援軍到哪了?”說著,微微一笑,“平壤就是高麗援軍的誘餌,咱們現在不能著急。”
圍點打援,重在一個圍字。平壤城現在是驚弓之鳥,圍起來就好。
“按理說燕王那邊應該來信了,若殿下不放心,給臣一支騎兵,臣親自去!”藍玉沉思下,開口說道,“平壤周圍都是咱們的人,製高點平城也在咱們手中,高麗援兵若來,檜倉是必經之路。無需阻攔他,隻需放一些探馬,遠遠盯著,放他們進來,然後再與燕王合兵。最好是他們行軍途中,咱們兩麵同時發兵,殿下在前,燕王在側,攔腰而擊...........”
薑還是老的辣,儘管圍點打援經過了諸位老將們的推敲。但是很少有人,冇能像藍玉這樣,說起高麗的地形頭頭是道。更冇人能像他這樣,把戰爭精算到時間差。
就這時,忽然一員將領,在朱允熥的侍衛指引下,大步跑來。
“臣張玉,參見太孫殿下!”
來的,是朱棣的心腹大將,定然是發現高麗援軍的蹤跡。
“可是遇到了高麗人?”朱允熥急問道。
“回殿下,高麗北上大軍,已過遂安,距離檜倉隻有三十裡。大概有騎兵四千,步兵五萬餘人。打的是高麗王京興義軍的旗號。燕王千歲率軍駐在長星裡,隨時能攻高麗軍之側翼。”
(地圖上看,平城,長星裡,檜倉是一個三角形。)
“好!”朱允熥一拍手掌,“先滅援軍,再破平壤!”說著,凜然對眾將說道,“傅國公繼續擺出要強攻平壤的姿態,其他人隨我與燕王合兵!”又對張玉說道,“速去回覆燕王,讓他一定看死高麗援軍,若對方察覺有異,定要咬住,不能走脫!”
“喏!”眾將轟然答應。
明軍十幾萬軍的戰線,從平壤城外的高地平成延伸至平壤城下,呈階狀。高麗援軍到來,明軍無需在長途行軍,隻需前軍渡過淺淺的大同江,便可到達高麗援軍的必經之路檜倉。
軍情如火,平壤城下,明軍繼續擺出強攻的姿態,累積土牆聲勢浩大。其實暗地裡,大部隊已調轉槍頭。
~~~
山林之中,燕王朱棣注陰藏其中,注視著山腳下急行軍的高麗援軍,眼中露出幾分讚許之意。他是百戰的藩王,從基層做起,最重視第一手的軍情。即便深入漠北作戰時,也常常親自為探馬先鋒。
“你們看,急行軍而不亂,騎兵串聯首尾,弓箭手居中,長槍手在外。若遇得敵,馬上能就地結陣!”朱棣小聲對身邊諸將說道,“高麗的領兵之人,是個知兵的大將!”
他雖然說的鄭重,但是麾下那些驕兵悍將的眼中,還是有些輕視。
燕藩麾下大將,丘福開口道,“千歲,臣有一事不明!高麗援軍為何不走鬆林道,直接進平壤,反而要走側麵。這不是直接送上門來了?”
“你呀,是打大仗打慣了,腦子冇轉過來!”朱棣笑道,“高麗國小,傾全國之力不過十幾萬兵馬。援軍進了平壤,固然能確保平壤不失,但卻於全域性冇有半點好處!”
“高麗的兵馬都囤積在平壤一帶,若我大明再調二十萬兵馬過來,團團圍住,隨後再征十萬大軍直進漢城,他用什麼抵擋?”
“想解平壤之圍,高麗必須野戰,唯一的生路就是從側麵攻擊,我大明圍平壤大軍的側翼,奪回高地開城,與平壤成犄角之勢!”
丘福想了半天,似懂非懂,開口道,“還是千歲聖明,臣這粗人,就知道輪刀子,想不出這些關節來!”
“也不是本王想的!”朱棣笑著,歎息一聲,“此戰,全盤都出自皇太孫的手筆。從一開始,他要打的就是一戰滅高麗社稷之戰!”說著,微微皺眉,“如此戰役,乃是好大的一盤棋。一開始,本王還以為是那些軍中老將們給他出的主意,後來才發現,是人家力排眾議,說服了那些老將!”
說著,長歎,“還真是,天縱奇才呀!”
“他?”丘福等人麵上有些輕視,“太孫殿下再怎麼英明,也比不過千歲您身經百戰。打仗這事,想的再好,打起來也都變樣。”
就這時,眾人身後的密林中,傳來腳步。
眾人握緊兵器,隻見一探馬斥候焦急的過來,“千歲可在?”
“怎麼了?”朱棣皺眉問道。
“騎兵!”探馬喘著粗氣,“定遠侯王弼來報,川內方向發現高麗騎兵,人數約有兩萬人,似乎準備包抄咱們的背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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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喏!”眾將轟然答應。
明軍十幾萬軍的戰線,從平壤城外的高地平成延伸至平壤城下,呈階狀。高麗援軍到來,明軍無需在長途行軍,隻需前軍渡過淺淺的大同江,便可到達高麗援軍的必經之路檜倉。
軍情如火,平壤城下,明軍繼續擺出強攻的姿態,累積土牆聲勢浩大。其實暗地裡,大部隊已調轉槍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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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林之中,燕王朱棣注陰藏其中,注視著山腳下急行軍的高麗援軍,眼中露出幾分讚許之意。他是百戰的藩王,從基層做起,最重視第一手的軍情。即便深入漠北作戰時,也常常親自為探馬先鋒。
“你們看,急行軍而不亂,騎兵串聯首尾,弓箭手居中,長槍手在外。若遇得敵,馬上能就地結陣!”朱棣小聲對身邊諸將說道,“高麗的領兵之人,是個知兵的大將!”
他雖然說的鄭重,但是麾下那些驕兵悍將的眼中,還是有些輕視。
燕藩麾下大將,丘福開口道,“千歲,臣有一事不明!高麗援軍為何不走鬆林道,直接進平壤,反而要走側麵。這不是直接送上門來了?”
“你呀,是打大仗打慣了,腦子冇轉過來!”朱棣笑道,“高麗國小,傾全國之力不過十幾萬兵馬。援軍進了平壤,固然能確保平壤不失,但卻於全域性冇有半點好處!”
“高麗的兵馬都囤積在平壤一帶,若我大明再調二十萬兵馬過來,團團圍住,隨後再征十萬大軍直進漢城,他用什麼抵擋?”
“想解平壤之圍,高麗必須野戰,唯一的生路就是從側麵攻擊,我大明圍平壤大軍的側翼,奪回高地開城,與平壤成犄角之勢!”
丘福想了半天,似懂非懂,開口道,“還是千歲聖明,臣這粗人,就知道輪刀子,想不出這些關節來!”
“也不是本王想的!”朱棣笑著,歎息一聲,“此戰,全盤都出自皇太孫的手筆。從一開始,他要打的就是一戰滅高麗社稷之戰!”說著,微微皺眉,“如此戰役,乃是好大的一盤棋。一開始,本王還以為是那些軍中老將們給他出的主意,後來才發現,是人家力排眾議,說服了那些老將!”
說著,長歎,“還真是,天縱奇才呀!”
“他?”丘福等人麵上有些輕視,“太孫殿下再怎麼英明,也比不過千歲您身經百戰。打仗這事,想的再好,打起來也都變樣。”
就這時,眾人身後的密林中,傳來腳步。
眾人握緊兵器,隻見一探馬斥候焦急的過來,“千歲可在?”
“怎麼了?”朱棣皺眉問道。
“騎兵!”探馬喘著粗氣,“定遠侯王弼來報,川內方向發現高麗騎兵,人數約有兩萬人,似乎準備包抄咱們的背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