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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雖然已經停了,夜風卻比昨兒還要淩冽幾分。

趙寶根斜倚在軟塌上,手裡捧著暖爐不說,還用被子裹的棉花團彷彿,卻偏又敞開著大門,任由那寒風肆意的往裡灌。

他這麼做,自然不是吃飽了撐的,而是要確保在書房的老爺推門招呼時,可以第一時間趕過去。

唉~

做個豪奴也不易啊。

正不知是自嘲,還是自得的瞎尋思著,就聽得‘邦邦邦’幾聲鑼響,卻是已然到了三更時分。

趙寶根遲疑的起身,裹著被子到了門前,望著那書房裡的燭光左右為難起來。

按照夫人的叮囑,此時就該過去提醒老爺早些安歇了。

可最近戶部上下物議,都說是出了天大的弊案,否則也不會有人冒大不韙,害了戶科給事中呂明思的性命。

自家老爺身為戶部尚書,這幾日的心情可想而知。

若隻為了一句提醒,就捱上幾板子,可是不怎麼劃算。

正遲疑著,忽見北邊兒一溜兒火光直奔這邊兒而來,影影綽綽似是兩盞燈籠。

這個時間點,有膽子跑來書房打攪老爺的,怕也隻有太太了!

趙寶根忙被子扔到床上,將手爐也撇了,顧不得在從迴廊裡繞,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。

果不其然,到了近前就見兩個丫鬟一個婆子,簇擁著白蒼蒼的主母趕了過來。

不等趙寶根近前見禮,老太太便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獨自一人上前推開房門,悄冇聲的走了進去。

一進門,就見那書桌左右亮著四支牛油蠟燭,火苗個頂個晃晃悠悠的竄起老高。

老太太暗暗歎了口氣,默不作聲的到了桌前,取過形貌近似歪嘴鑷子的燈芯剪,挨個把那牛油蠟燭的燈芯剪平。

過來替我研墨。

眼見那燭火穩定下來,書桌後麵的老者忽然淡淡的吩咐了一聲,顯然早就察覺了老妻的到來。

老婦人倒也不以為奇,順勢繞到了書桌側麵,拿起搭在端硯上的大半截徽墨,不急不緩的研磨著。

而老者則是照常批註著公文。

如此這般,又過去足足一刻鐘左右,才見那伏案的老者抬起頭來,頹然長歎了一聲,伸手取下鼻梁上的眼睛,又欲用手如揉眼睛。

喏。

老婦人似是早有預料,立刻取過杯半溫的茶水,塞到了自家丈夫手中。

老者把那茶杯放在桌上,先把右手拇指食指泡進去,來回搓洗了幾下,然後才沾了茶水去抹眼睛。

茶能明目

似吟唱又似囈語的嘟囔著,老者閉著眼睛往旁邊一伸。

心有靈犀的老太太,立刻把自己的帕子放了上去,嘴裡卻忍不住嗔怪道:以後吐了痰,就趕緊讓人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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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能明目

似吟唱又似囈語的嘟囔著,老者閉著眼睛往旁邊一伸。

心有靈犀的老太太,立刻把自己的帕子放了上去,嘴裡卻忍不住嗔怪道:以後吐了痰,就趕緊讓人換條新的——你自己不嫌,我跟孩子們還怕過了病氣呢。

省得了省得了。

老者隨口敷衍著,忽又想起了什麼,回笑道:我記得你頭一次在晚上陪我讀書寫字,似乎也是雪後初晴吧?

四十年前的事兒,誰還能記得清楚。老太太嘴裡矯情著,眼睛裡卻透出化不開的濃情。

兩個花甲老人相視而笑,雖不曾再開口,卻勝似萬語千言。

可惜這寧靜安詳的一幕,很快便被外麵的呼喊聲打破了。

老爺老爺!

不等老者皺眉迴應,那房門外又有人高聲稟報道:大理寺的人也不知什麼瘋,半夜三更的,突然派人拿問戶部的官員,而且從五品到八品,一下子抓了十幾個呢!

老者聞言一愣,隨即臉色就陰沉下來。

這大晚上的直接派人拿問,想必是有一定的把握——難道自己治下的戶部,竟然鬨出了窩案?!

想到這裡,老者——即戶部尚書趙泓,就有些按捺不住,繞過書桌大踏步的到了門前。

剛要伸手拉開房門,他卻忽又停了下來,皺眉沉吟半晌,又自顧自的坐會了書桌前,恍似漫不經心的回了句:既然是大理寺拿人,想必是有憑據的——待會兒若尋到咱們府上,你等隻管配合就是,若未曾波及老夫,那一切就等明日再說。

老爺,周侍郎如今正在前廳

糊塗!

趙泓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不少,不過馬上又平和下來,淡淡的道:你去告訴周昶,若此事於他有關,就直接去大理寺投案——老夫這裡隻管財計,不掌刑名!

外麵靜了片刻,才聽得匆匆腳步聲響起。

等到那腳步聲漸行漸遠了,一旁的趙夫人這纔開口道:那小孫少卿不是正停職待劾麼,怎得突然就鬨了這麼一出?

老頭奇道:你怎知是他?

不是他,難道還能是魏益不成?

老太太冇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,似是不忿他侮辱自己的智商。

趙泓哈哈一笑,抬起頭仰躺在椅背上,盯著房梁也不知在打量什麼,好半晌才又喃喃自語道:年輕真好啊,若是換在三十年前,我定要與他當麵理論理論。

這一把年紀的,倒吹起牛皮來了。

老太太一報還一報的拆台:早三十年,你還在外地做知縣呢,見了人家四品高官,怕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!

老頭莞爾一笑,隨即卻又正色道:可這少年得誌,也未見的就是好事兒,今兒這事若是穩穩噹噹也還罷了,若事有不諧,再加上抗旨不遵,怕是夠這孫家二郎喝上一壺的了。

說到這裡,他忽又來了精神,提筆揮毫,不大會兒的功夫,就寫下了一份彈劾奏章。

趙泓將那狀紙吹乾了,仔細端詳了兩眼,轉回頭叮囑道:明兒我要是遞了這份彈劾上去,你就趕緊張羅著去孫家提親。

提親?

趙妻這次是真的被丈夫弄糊塗了,訝異道:給誰提親?

還能有誰,找書苑www.zhaoshuyuan.com自然是你那寶貝孫女!

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?

老太太氣急道:你這一邊奏表彈劾人家,一邊派人跑去提親,就不怕鶯兒當真嫁過去之後,會被夫家嫌棄?

嘿嘿,你這就不懂了吧。

趙弘嘿嘿一笑: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,此時得個教訓,總好過自高處跌個粉身碎骨——依照這孫家二郎的本事,重新振作也隻是早晚的事兒。

到時候,咱家鶯兒可就是‘糟糠患難之妻’了!

趙妻聽到這裡,才終於恍然大悟,忍不住搡了丈夫一把,笑罵道:就你鬼主意多。

不過轉念一想,她又遲疑起來:可若是那小孫少卿,這次又順利查出了真凶呢?

這個麼

趙弘支吾著,又重新提筆揮毫,這次卻是一本主動請罪的奏章。

老太太不滿道:我不是問你這個,我是說若他又立下功勞,鶯兒的親事

就此作罷。

趙弘兩手一攤,無奈道:咱家鶯兒委實木訥了些,論相貌才情也都差強人意

那還不都是隨了你的樣子!

兒子也隨我,可還不是一表人才?

呸~明明是隨我

公婆兩個正嗆嗆著,就聽外麵又有人稟報道:老爺,周侍郎真的去大理寺了,不過他說自己不是去投案自,而是不肯坐視同僚下屬,被大理寺肆意刁難。

周昶去大理寺了?

趙弘聞言眉頭一皺,這周昶一貫緊守中庸之道,雖不能說是全無擔當,可也甚少往自己身上攬責任。

現如今他突然表現的如此積極,難道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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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,你還在外地做知縣呢,見了人家四品高官,怕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!

老頭莞爾一笑,隨即卻又正色道:可這少年得誌,也未見的就是好事兒,今兒這事若是穩穩噹噹也還罷了,若事有不諧,再加上抗旨不遵,怕是夠這孫家二郎喝上一壺的了。

說到這裡,他忽又來了精神,提筆揮毫,不大會兒的功夫,就寫下了一份彈劾奏章。

趙泓將那狀紙吹乾了,仔細端詳了兩眼,轉回頭叮囑道:明兒我要是遞了這份彈劾上去,你就趕緊張羅著去孫家提親。

提親?

趙妻這次是真的被丈夫弄糊塗了,訝異道:給誰提親?

還能有誰,找書苑www.zhaoshuyuan.com自然是你那寶貝孫女!

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?

老太太氣急道:你這一邊奏表彈劾人家,一邊派人跑去提親,就不怕鶯兒當真嫁過去之後,會被夫家嫌棄?

嘿嘿,你這就不懂了吧。

趙弘嘿嘿一笑: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,此時得個教訓,總好過自高處跌個粉身碎骨——依照這孫家二郎的本事,重新振作也隻是早晚的事兒。

到時候,咱家鶯兒可就是‘糟糠患難之妻’了!

趙妻聽到這裡,才終於恍然大悟,忍不住搡了丈夫一把,笑罵道:就你鬼主意多。

不過轉念一想,她又遲疑起來:可若是那小孫少卿,這次又順利查出了真凶呢?

這個麼

趙弘支吾著,又重新提筆揮毫,這次卻是一本主動請罪的奏章。

老太太不滿道:我不是問你這個,我是說若他又立下功勞,鶯兒的親事

就此作罷。

趙弘兩手一攤,無奈道:咱家鶯兒委實木訥了些,論相貌才情也都差強人意

那還不都是隨了你的樣子!

兒子也隨我,可還不是一表人才?

呸~明明是隨我

公婆兩個正嗆嗆著,就聽外麵又有人稟報道:老爺,周侍郎真的去大理寺了,不過他說自己不是去投案自,而是不肯坐視同僚下屬,被大理寺肆意刁難。

周昶去大理寺了?

趙弘聞言眉頭一皺,這周昶一貫緊守中庸之道,雖不能說是全無擔當,可也甚少往自己身上攬責任。

現如今他突然表現的如此積極,難道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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