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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飛沿原路返回家中,他們兩個還未回來。黃老先生正在整理剛采回的草藥,見他進門,臉上不動聲色,眼中卻有暗藏不住的喜悅。他說:“小飛,有客來訪。”

葉飛猜不透誰的到來會讓一向穩重的師父這樣喜形於色。他一度以為是指靜怡,因她來時,師父恰好出外采藥。

他推開房間門,立時被一具香軟的身體撲上來纏住。

葉飛已經很疲累,竟似冇有氣力承受她的擁抱,被她撲抱的衝力撞退幾步抵住後牆。

“你為什麼躲著我,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。”潔瑜抬起哭得通紅的眼睛,看他一眼,重又將頭埋在他胸口,隻是手臂鎖得更緊,似乎害怕葉飛掙脫又逃離。

可是他的懷抱是那麼冰冷,他的手一直垂著,冇有想將她擁抱的意思。

潔瑜不理會這麼多,她隻是喃喃說道:“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,你要體諒我。我真的很愛你,不能冇有你。”

葉飛似被她的誠意打動,他的手扶上她的肩。潔瑜啜泣不止,卻難以自製的彎了唇,但她忽然感覺肩部劇痛,讓她痛撥出口,葉飛手上已猛然發力,將她推開。他眼中的怒火,足以燎原,潔瑜咬著唇與他對視。

這樣盛怒的葉飛,讓她畏懼亦讓她著迷。

那日陳雷無休無止的翻看葉飛大鬨零點的錄像,潔瑜歪坐在沙發上不厭其煩的陪著,她看得極其認真。光線並不太好,畫麵質量也一般,可是每看一遍,她就對葉飛的多一份動心。她喜歡這個表麵溫文爾雅,實質勇猛如虎豹的少年,她迷戀他咄咄逼人的氣勢,也中意他不合年齡的沉著冷靜。

錄像帶報廢的時候,潔瑜的心已完全移情。

潔瑜還想將他擁抱,雙手卻被葉飛抓住,他壓低聲音衝她怒吼道:“你愛我?愛我就可以害我?愛我就可以下毒?”

他的臉忽然漲紅,咳嗽不邀而至。葉飛甩開潔瑜的手,任她站立不穩跌倒在地。

葉飛咳得很辛苦,虛汗將他的後背濡濕。潔瑜站起身,走到他身後,想給他些許安撫,卻又不敢,躊躇再三之後,她轉身來到椅邊,打開包拿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藥丸。

咳嗽在完成它的又一輪襲擊後,終又退下。葉飛頭痛欲裂,背靠床坐在地上。潔瑜蹲跪在他麵前,將丸片舉給他,柔聲講道:“阿飛,把它吃下去,你就再不會咳了。”

葉飛抬眼看她。眼中灼熱的怒火已逝,平平靜靜如一泓清泉,好似他剛纔根本冇有動過怒一般。

然而這樣的葉飛,反讓潔瑜不安。若無法猜透他的心思,她感覺他隨時會脫離掌控。

葉飛看了看這枚藥丸,目光望向窗外,說道:“我已經斷藥三週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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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了好久,才低聲說道:“拿來。”

潔瑜一怔,但很快明白,迅速將放在枕邊的藥丸交到他手中。葉飛接過,捏在手中細看。

它與一般的藥丸並無太大區彆,白得無暇,令誰也猜想不到它內在的至毒本性。

“你以前,怎樣給我下毒?”

潔瑜歎口氣道:“它無色無味,遇水即化。”

“水裡。”葉飛恍然大悟,臉色更冷,“難怪你每次見我,都記得帶瓶礦泉水給我,我隻道你真心關心我。”

潔瑜無話可說。她起身到桌邊倒來一杯水,拿過葉飛手中的藥丸要放進去。葉飛伸手一擋,將藥丸接過,說:“現在還用得著化在水中騙我喝麼?”

他將藥丸扔入口中,接過水杯一飲而儘,而後將杯子遞還。

潔瑜伸手接住,心中既喜又憂。葉飛手法陡然一轉,握住她的手腕並猛然將她拉近身邊,手勁之大,讓潔瑜以為骨頭已經碎裂,她痛得無法開口求饒。

葉飛咬牙說道:“聽著,潔瑜,我同你回去,但是,你不能傷害我這裡所有的親人。”

見潔瑜滿臉都是冷汗,臉色慘然,葉飛冷哼一聲,放開她的手。潔瑜手上疼痛立減,她也不敢按揉被捏青紫的手腕,委屈的回答道:“我怎麼會。你放心,隻有我知道這裡。”

葉飛看著她,目光中不有信任的成份。潔瑜慌了張,抓住他的手說道:“你要信我,阿飛。我隻想與你在一起,我……”

她的表白被葉飛打斷,他問:“那麼,靜安?”

潔瑜為了難,她歎口氣講道:“阿飛,靜安與陳雷很投緣,他很適應那種生活,膽子大又夠機警,陳雷對他的欣賞程度,也是前所未見。你也不用總勸他了,他現在滿心隻是恨,不會聽進你的話。”

葉飛聞言,眼中一片黯然,再默默躺了一會兒,他起身去外麵喝藥。

紅袖奶奶與靜怡及黃師父正在吃晚飯,見他們出來,又多加兩雙碗筷。葉飛在眾人麵前對潔瑜的態度不再冰冷,隻是他一向話少,給人感覺還是待客冷漠,惹得紅袖奶奶將他責怪,葉飛微微一笑,並不辯解,反而是潔瑜,趕快告訴奶奶,葉飛對她很好。

“他這樣已經很好。”潔瑜真心的講。是的,她並未撒謊,如果葉飛不記恨,能一直保持現在這種態度,她已經很心滿意足。

靜怡見葉飛不再似剛纔那樣萎靡,且胃口還算可以,終於放了心,待小崔來邀請她出去玩,她未作遲疑,放下碗筷就跑掉了。少了靜怡的說說笑笑,飯席頓時冷清,每一下碗筷相撞的聲音都顯得突兀乾澀。出於禮貌,大家細嚼慢嚥,但時間一久,葉飛漸顯出支援不住的跡象,臉色越來越蒼白。黃師父將杯中最後一口酒一飲而儘,與他一同離席去了內室。

潔瑜碗中飯菜未吃完,不好離開,她顯然心不在蔫,時不時抬頭去看玻璃門,紅袖奶奶完全會錯意,告訴她不用著急,吃完飯再去陪他,讓潔瑜紅了臉。

待兩人都吃完,潔瑜搶著幫紅袖奶奶收拾,又堅持洗完碗筷纔去敲他的門。黃師父見她進來,站起身即離開。

紅袖奶奶正坐在葡萄藤架下喝茶,見黃師父匆匆出來,欲倒杯茶給他,黃師父一擺手,說道:“我要出一趟遠門,若他人問起,就講我去前麵的大山采藥給小飛治病,兩三天不一定返轉。”

紅袖奶奶有些驚訝,說道:“現在出門?”

“事關小飛的性命,一分一秒都不能拖延。”他頓了頓,繼續道:“當年的同學,大多冇有再聯絡,有幾位,我在看行業刊物時讀到他們的名字,其實你也認識,但估計你不記得了,他們都在藥品研究上成就非凡,希望這次能幫上我們。”

乍然談起當年事,兩個人都不禁唏噓感歎,四十年彈指一揮間,不知不覺,兩人在這個無名的小村莊裡住了四十年。

紅袖奶奶將黃師父送到村莊門口,他堅持要她回去。她說再送一程。

“不行,你一會兒獨自返回,我不放心。”黃師父一邊緩步前行,一邊低聲說。

紅袖奶奶微微一笑,道:“這四十年你都從未走太遠,總在左右,一下子,有點不適應。”

黃師父頓住腳步,轉頭看著月光下的紅袖奶奶,他想問她是否已經將他原諒,又覺得過了這麼多年再問,已經完全多餘。況且,他實在不願提及展辰,無論是愧疚還是另種情感左右,這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一個名字。

他心中暗歎一口氣,迴轉身,大步離開,不講再見。

紅袖奶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,直至他在月色下消失不見。紅袖奶奶發現他的背影也老了。他們三個人,隻有展辰永遠活在青春的二十歲。紅袖不禁又想起那天展辰與她坐在穀倉看日落的情形,他們靠得那麼近,紅袖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體味,這種年輕男子的氣味,讓她臉紅心跳,她隻能用吃石榴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。

那天夜晚,她也將展辰送至村口,展辰也一樣不要她繼續再送。也是在那個夜晚,展辰給了她一個羞澀倉促的吻,驚慌之下,他也未及說再見即離開,卻是永彆。

想到這裡,紅袖奶奶忽然緊張,相似的情節讓她害怕。她沿著黃泥小道跑起來,想追上黃師父,對他說,我早已將你原諒,早在三十年前,隻是我們都因展辰而不敢明示相互的愛情,我們都不敢大聲說我愛你。我們是不是浪費太多光陰去顧忌?

她跑到上氣不接下氣,依然冇有見到黃師父,她隻能放棄,轉身慢慢走回家,心中默默祈禱黃師父平安。及近見到黃師父的小院,她纔想到,自己應以何種態度去麵對潔瑜。

剛纔黃師父已經將葉飛中毒的原由同她講過。

葉飛並未真將那粒藥丸吞下,隻是做給潔瑜看。他不懷疑潔瑜對他的感情,但他卻不能將自己的計劃對她和盤托出。一個深陷愛情泥沼的女人的想法就若亂了磁場的指南針一樣,無人能估摸出它的正確方向。

黃師父最後問葉飛是否將潔瑜原諒,他深思良久後,答:“我原諒。”

紅袖奶奶心裡暗歎口氣,為愛情所犯的錯誤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錯誤?即使陰毒,即使傷人性命,是不是也可以網開一麵,不再計較?她為這個問題糾纏了四十年,可葉飛似乎看得清晰透徹。若她也能早一點說出這三個字,或許她與黃老先生就不必陷入這麼長久的僵局。

靜怡與小崔在月光下沿著河渠一路上行,爬上一個小山坡後即來到一片開闊的西瓜地。不似彆的地方在夜晚一片漆黑,這裡每隔半裡就點有幾盞氣死風燈籠,遠遠看過去,星星點點,柔美虛幻,就若進了童話世界,況且每盞燈下都有許多孩童。

瓜農大多認識小崔,見到他都熱情打招呼。靜怡看到好多孩子圍坐燈下吃西瓜,一旁看護的成年人大多是爺爺或奶奶,年輕父母鳳毛鱗角。

她問小崔,“瓜農在這裡守什麼嘛,好似誰來了都可以吃幾個。”

小崔笑道:“就是守人吃西瓜嘛。”

靜怡不懂。小崔拉著她的手隨意進了一片瓜地,與瓜農揚揚手,在一盞燈籠邊坐下。那位瓜農立刻過來,選了幾個上好的西瓜放在他們身邊,又放下一個小塑料盆。

“我冇帶錢。”靜怡趕快申明,手指著小崔道:“要算帳找他哦。”

瓜農笑了,道:“不用錢,儘管吃。吃得越多我越開心。”

靜怡半信半疑。西瓜並不大,小崔用拳頭幫她砸開兩個。靜怡一聞到西瓜的清香,立時不再想要不要付帳的事,儘管瓜籽比她平時見到的大許多,但她大口大口吃得很香。小崔不吃,坐在她身邊拿了一個西瓜夾在兩掌間練太極。

靜怡一邊吃瓜一邊看,看著看著,忽然笑了,說道:“我想起練太極是有歌謠的,你要不要聽?”

小崔微笑道:“你說。”

靜怡將吃完的瓜皮扔到塑料盆裡,雙手合抱,邊做著太極的合抱與推手動作邊說道:“一個大西瓜,一刀劈開它,一半送給你,一半送給他。”

她的動作與講解配合的天衣無縫,好好的太極被她惡搞,小崔一時愣了神,靜怡難得看到他這個樣子,笑得捧腹。小崔被她笑得難堪,揚起手又要在她頭上敲爆栗,靜怡與他坐得太近,躲也躲不過,隻能側頭閉緊了眼睛硬硬承受。

不似每次那樣疼痛,靜怡隻感覺額頭被他的手指輕輕彈碰一下,她睜開眼,問道:“你這樣……就算打完了?”

小崔再扔了一個瓜給她,笑道:“吃瓜吧,閒話超多的。”

瓜農一會兒過來,給靜怡重新換一個塑料盆。他將瓜皮提起,“咦”了一聲道:“瓜籽呢?小姑娘?”

靜怡低眼看看盆子,無所謂的答道:“我吃了,我吃西瓜從不吐籽。”

瓜農目瞪口呆的看著她。靜怡不解,轉頭看小崔,卻見他臉上笑容已經滿溢,他很辛苦的忍住冇有爆笑。

等瓜農一離開,小崔拉著靜怡也趕快走。

“吃瓜不吐籽,哈哈,要是每個瓜農都碰到你這樣的人,他們估計要改行種無籽西瓜啦。”

靜怡甩開他的手,嚷道:“你笑點超低的嘛,吃瓜不吐籽有什麼好笑?”

“因為,”小崔低頭凝視著她,微笑說道:“這些瓜農不賣瓜,隻賣大板瓜籽,明白了嗎,笨蛋?”

兩個人正說笑時,有幾位年長的村民吸著旱菸迎麵走來,倚仗年紀大,他們肆無忌憚的開著兩人的玩笑,問小崔是否一等到十八歲成人禮一過即擺酒席迎娶靜怡。他們又哀歎歲月不饒人,小崔也一眨眼即快十七,高高大大儼然是個大人。幾位老人高聲談論著,相繼走遠。

靜怡轉頭偷偷去看小崔,果然見他臉上皆是不快之色,一晚的好興致全被這幾位多話的老人破壞。

她故意找話題問小崔道:“上次我們離開後你還下水去捉過泥鰍冇有?”

小崔卻冇有入套,反問道:“十八歲就一定是大人麼?這到底是以什麼標準定的界限?”

靜怡冇辦法回答。

靜怡返回時,葉飛已睡下。潔瑜與紅袖奶奶正在前廳對坐喝茶。桔黃燈暈下,一老一少兩位同樣雅緻嫻靜的女子手執茶盞,與夜色融成一幅如詩畫卷。靜怡怕自己唐突的闖入將這看似美好的氣氛破壞,她藉助葡萄架陰影的掩映悄然潛入走廊,進入內室漱洗,而後輕輕推開葉飛房間的木門,在他對麵的一個竹製休息榻上躺下。

她想得倒是周全,若葉飛半夜口渴咳嗽要水喝,她至少可以幫幫忙,但實際上她一覺酣睡至天亮,葉飛起身兩次幫她蓋被踢掉的薄毯。

第二日,葉飛的氣色看起來大好,心情也似不錯,讓潔瑜以為那粒藥丸生了效。

在走廊中遇見潔瑜,雖左右無人,葉飛還是對她淺淺一笑,問:“昨夜睡得好麼?”

隻是極簡單的一句例行公事式的問候,卻讓潔瑜紅了眼圈,她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他的溫言淺笑。昨夜她輾轉難眠,不知今日又將如何麵對他的冰言冷語,卻冇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不象她想象。一夜之間,病痛離他而去,他也好似忘記了過往的不快,舉手投足之間,又還原了以前那個葉飛的樣子。

潔瑜在這一刻,確信自己一切都做對了,在這場勝負各半的賭局中,她最終勝出。

小崔早飯後依約來幫黃師父曬草藥,見師父不在,也未上心。黃師父時常忽然消失去采藥,不通知任何人,過幾日自然又出現,小崔已經習慣。他徑自去藥房搬草藥出來,一個人忙進忙出,也不肯要葉飛幫忙。

葉飛去屋內將靜怡搖醒,告訴她今日有位村民開車回城,正好可以將她們捎帶。他要靜怡趕快起床,吃完早餐即出發。

靜怡初時冇有聽懂,睡眼惺忪的看著他,一旦聽明白葉飛在催她離開,她馬上搖頭,說:“我不走,不是現在,明天早上小崔會送我。”

葉飛欲與她講道理,她馬上兩隻手指塞住耳朵,光著腳跳下床,跑進院子裡,躲在紅袖奶奶身後,藉著她的寵護對追過來的葉飛耍賴,就是不同意即刻返城。

葉飛對靜怡無計可施。

潔瑜也不想立刻離開,但葉飛的話雖然婉轉,語氣卻似命令,讓她無法違抗。她這時真希望自己能放下一貫的嫻雅風範,象靜怡這樣蠻不講理,但她知道葉飛不喜歡耍脾氣的女生,更不喜歡她小孩子氣。她隻能暗自歎息,表麵上裝得乖巧聽話,進屋拿了小挎包出來。

她禮數週全的同紅袖奶奶道彆,又抬頭向站在木梯上往屋頂的曬匾裡鋪草藥的小崔道再見,但小崔隻顧低頭做事,全似冇聽見,讓她尷尬。

靜怡見危險已過,湊上前要同葉飛一齊去送潔瑜,紅袖奶奶不準,要她先進屋穿鞋再去吃早餐。兩個人一爭一執,輕易即將凝滯的氣氛調節輕鬆。

潔瑜也不希望靜怡跟在身邊,她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同葉飛傾訴。可當兩人並肩沿著河岸而行,她卻一句也說不出,葉飛更是閉緊了唇不講話。他的步伐看起來很勻速,不快不慢,可潔瑜發現自己不再輕易跟得上他的節奏,若非太快即是太慢,她不得不時刻調整腳步以保持與他並肩同行的狀態。這樣相對無語亦讓她感覺不適,他們已失去了曾有的那種無言相對時的祥和默契。

這些發現讓潔瑜滿心沮喪,剛纔的喜悅煙消雲散,她隻祈禱這隻是一種錯覺。

司機因與客戶有約,有些倉促著急,也不留時間給他們道彆,潔瑜匆忙慌張的被塞進了後座,她一坐穩,汽車即開動。她趕快搖下車窗,望著葉飛,叮囑道:“你要記得早點回來。”

葉飛衝她微笑點頭,道:“我記得,十五天之內。”

他的微笑總是輕淡,卻溫暖,仿若冬日暖陽,讓人無限依戀。但今日,潔瑜發現什麼都不對勁,感覺不對,時間不對,地點不對,就是這個她為之著迷的熟悉笑容也似有不妥之處。

她想提醒葉飛不要將時間算得太精準,他已經有內毒入體,但葉飛早已轉過身往回走,瘦弱的背影與她背道而弛,堅決的冇有一絲留戀。他的身影越走越遠,彷彿要完全退出她的世界,她一時無限恐慌,想立刻下車去將他追回,兩個人潛逃至一個陳雷永遠找不到的地方,陳雷並非無所不能,隻是一方地霸而已。

完美的幻想如海市蜃樓,讓她興奮,她衝口大喊停車。

車被緊急刹停。此時車速並不快,未寄安全帶的潔瑜隨慣性前衝,前額在前麵椅背上碰撞一下。司機不知發生何事,驚慌的轉頭詢問。

潔瑜已從幻想撞回現實,她忽漏了至關重要的那粒藥丸,十五天一粒,永不能間斷。“此生至愛”困住的不隻葉飛,還有她自己。

她向車主道歉,隨意編造了一個粗漏的理由。美麗的女人總能輕易得到諒解。汽車重又上路,他們出了村莊的木柵欄後右轉進入一條顛簸的河邊小路,河並不寬,河另一邊的紅麻石小道上,葉飛正慢慢的往回走。

潔瑜一直以為他們的第一次相見是在高中部的那個花圃,葉飛從未告訴她,他們在六年前已有第一次相遇。那時的葉飛還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,第一日來初中部報到。他規規矩矩的站在早操隊伍裡聽開學訓話。他站得筆直,思維卻東轉西轉,不知飛去了哪裡,校長及教導處主任的話他一句都未聽進去。

高中部的學生在散場時惡作劇的欺負新生,他們故意成群結隊的四處衝撞。葉飛夾在隊伍中間,逃也無處逃,不可避免的與其他孩子一起倒成一片,膽小的學生趴在地上哭泣,有老師聞聲而來,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。葉飛站起身,拍拍白襯衫上的灰塵,辯認一下方向後即向教學樓走去。

有位少女叫住了他。

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潔瑜,這時的潔瑜尚比他高出一個頭。

“小學弟,你的膝蓋流血了。”潔瑜不由分說拉住了他的手,講道:“我帶你去醫務室。”

葉飛說不必麻煩,手腕一轉,用個簡單的反擒拿手法即輕易掙脫。

潔瑜纔不聽,重又攥緊了他的手,將他強拉來醫務室,葉飛不再反抗,被她拉住的感覺很古怪,他頭一次紅了臉,無法再扮少年老成的鎮定。

校醫室的護士時常缺席,這一天也不例外,潔瑜臨時充當了一迴護士。與陳雷在一起,她對治療這種傷口很有經驗,清洗,消毒,上藥,包紮,她做得有條不紊。

她時不時抬頭,柔聲對坐在醫療床上的葉飛說:“你不要怕,不會太痛,馬上就好。”

葉飛哪會在意這種小痛。他此時已追隨黃老先生習武快七年,身上從未斷過跌打傷痛,況且與小崔對練時,他雖有意讓著,可小崔下手從不留情。

他很喜歡看潔瑜抬頭微笑的樣子,聖潔純真。清晨乳白的陽光從百葉窗透射進來,恰恰照在她身上,使她每個動作都光芒四射。他清晰的記得,那日潔瑜穿了一條有暗格的合體玫紅連衣裙,黑髮及肩。那個醫務室的所有桌櫃都漆成很淡雅的水藍色,他以後再未見過比這更漂亮的醫務室。

葉飛的右膝最後還是留了一道小小的反白疤痕。他認為往事留痕,並無不好。

在這次的定奪中,這道疤痕起了最後決定作用。每當他有意無意的看到這道痕跡時,潔瑜蹲在陽光中抬頭望著他微笑的場景即會浮現,她那日暖聲的安慰及無邪的微笑將他的恨意一點點壓了下去。

汽車在河的另一岸行駛,幾乎與他平行。他知道轉頭即能見到潔瑜熱切的微笑,半是愧疚半是討好。這六年,她變了太多,變化得最大的是她的笑容。葉飛寧願記得她當年的模樣,還有當年的那個毫無心機的純真自然的微笑。可是見多了她現在的表情,曾經入駐他心底的那個潔瑜越來越模糊,越來越被後來的感覺取代。

他真希望自己心裡能有一個真空儲存瓶,將這些他想留唸的東西全放進去,讓它們的印象永遠不受外界的侵擾而改變,需要的時候再提領出來看一看。譬如潔瑜當年的純淨笑容,譬如小村莊以前的祥和盛景……

潔瑜滿懷期望的趴在車窗上,右手略略舉起,隻要葉飛一轉頭,她即向他搖搖手,再給她一個甜蜜乖巧的笑容。然而葉飛一直冇有轉頭,道路狀況很糟糕,汽車開得極慢,河也不寬,大約隻有三四米的樣子,他怎麼可能聽不到車聲。

潔瑜看著漸漸落在後麵的葉飛,終於抑製不住哭泣出聲。她知道剛纔為何感覺葉飛的笑容有些不同,因為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份漫不經心,對她的漫不經心。

她已經從他心上最重要的位置退下,退到一個什麼樣的角落,她都不敢去猜想。葉飛是將她的過錯原諒,原諒了她的魯莾,自私與狠毒。他不再恨她,亦不再愛她。

這個推論讓她害怕的發抖。

葉飛返回即進房間躺下。

靜怡坐在屋頂上與小崔聊天,冇見到他進門。實際上葉飛也故意走後門,不想讓她纏過來。他感覺胸悶氣滯,閉目運氣都無法緩解。今天他並未劇烈咳嗽,但卻感覺到肺部明顯疼痛,並非那種讓他難以承受的劇痛,這種痛綿緊密集,在他一呼一吸之間展現威力。

他忽然欠起身來低咳幾聲,咽喉略有腥甜,讓他起疑,他拿開紙巾,看到白色紙巾上點點暈開的鮮紅印跡,葉飛感覺頭頂一麻,害怕的感覺傳遍四肢,他頹然躺倒。

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。死亡這個單詞並非陌生詞彙,但若不感同身受,即隻是一個遙遠的概念。十九歲,離死亡還有太遠的距離,與十九歲相連的應當是青春、健康、玩樂及揮霍不儘的精力。可現在,葉飛清楚的知道,死神已經坐在他的床前,隻等著揮動他的鐮刀釋放他的靈魂。

他在這時很後悔昨日冇有吞下那粒藥丸,雖是一生不可脫離的至毒,但至少他不會死。

他不能死,不能讓奶奶太傷心。幾次從暈迷中醒來,他都見到奶奶哭得紅腫的眼,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,讓他想起就心痛如絞。他生病的這幾周,奶奶消瘦的厲害,在他情況最危急的時候,她通宵不睡,握著他的手,一坐整夜。葉飛每回醒過來都勸她去休息,她總是搖頭,說,我害怕,我不放心,坐在你麵前,我才安心一點。

現在葉飛才知道,奶奶害怕他死去。

他不能現在死,不能讓奶奶這二十年的心血化為烏有,也不忍心讓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白髮人送黑髮人,更無法想象她跪坐自己的墓前痛哭流涕的情景。在奶奶有生之年,他都不能死。

葉飛咬緊了牙,努力坐起。他要立刻回到陳雷身邊,做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傀儡,隻要讓奶奶好好活著,他願意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一些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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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後輕輕推開葉飛房間的木門,在他對麵的一個竹製休息榻上躺下。

她想得倒是周全,若葉飛半夜口渴咳嗽要水喝,她至少可以幫幫忙,但實際上她一覺酣睡至天亮,葉飛起身兩次幫她蓋被踢掉的薄毯。

第二日,葉飛的氣色看起來大好,心情也似不錯,讓潔瑜以為那粒藥丸生了效。

在走廊中遇見潔瑜,雖左右無人,葉飛還是對她淺淺一笑,問:“昨夜睡得好麼?”

隻是極簡單的一句例行公事式的問候,卻讓潔瑜紅了眼圈,她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他的溫言淺笑。昨夜她輾轉難眠,不知今日又將如何麵對他的冰言冷語,卻冇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不象她想象。一夜之間,病痛離他而去,他也好似忘記了過往的不快,舉手投足之間,又還原了以前那個葉飛的樣子。

潔瑜在這一刻,確信自己一切都做對了,在這場勝負各半的賭局中,她最終勝出。

小崔早飯後依約來幫黃師父曬草藥,見師父不在,也未上心。黃師父時常忽然消失去采藥,不通知任何人,過幾日自然又出現,小崔已經習慣。他徑自去藥房搬草藥出來,一個人忙進忙出,也不肯要葉飛幫忙。

葉飛去屋內將靜怡搖醒,告訴她今日有位村民開車回城,正好可以將她們捎帶。他要靜怡趕快起床,吃完早餐即出發。

靜怡初時冇有聽懂,睡眼惺忪的看著他,一旦聽明白葉飛在催她離開,她馬上搖頭,說:“我不走,不是現在,明天早上小崔會送我。”

葉飛欲與她講道理,她馬上兩隻手指塞住耳朵,光著腳跳下床,跑進院子裡,躲在紅袖奶奶身後,藉著她的寵護對追過來的葉飛耍賴,就是不同意即刻返城。

葉飛對靜怡無計可施。

潔瑜也不想立刻離開,但葉飛的話雖然婉轉,語氣卻似命令,讓她無法違抗。她這時真希望自己能放下一貫的嫻雅風範,象靜怡這樣蠻不講理,但她知道葉飛不喜歡耍脾氣的女生,更不喜歡她小孩子氣。她隻能暗自歎息,表麵上裝得乖巧聽話,進屋拿了小挎包出來。

她禮數週全的同紅袖奶奶道彆,又抬頭向站在木梯上往屋頂的曬匾裡鋪草藥的小崔道再見,但小崔隻顧低頭做事,全似冇聽見,讓她尷尬。

靜怡見危險已過,湊上前要同葉飛一齊去送潔瑜,紅袖奶奶不準,要她先進屋穿鞋再去吃早餐。兩個人一爭一執,輕易即將凝滯的氣氛調節輕鬆。

潔瑜也不希望靜怡跟在身邊,她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同葉飛傾訴。可當兩人並肩沿著河岸而行,她卻一句也說不出,葉飛更是閉緊了唇不講話。他的步伐看起來很勻速,不快不慢,可潔瑜發現自己不再輕易跟得上他的節奏,若非太快即是太慢,她不得不時刻調整腳步以保持與他並肩同行的狀態。這樣相對無語亦讓她感覺不適,他們已失去了曾有的那種無言相對時的祥和默契。

這些發現讓潔瑜滿心沮喪,剛纔的喜悅煙消雲散,她隻祈禱這隻是一種錯覺。

司機因與客戶有約,有些倉促著急,也不留時間給他們道彆,潔瑜匆忙慌張的被塞進了後座,她一坐穩,汽車即開動。她趕快搖下車窗,望著葉飛,叮囑道:“你要記得早點回來。”

葉飛衝她微笑點頭,道:“我記得,十五天之內。”

他的微笑總是輕淡,卻溫暖,仿若冬日暖陽,讓人無限依戀。但今日,潔瑜發現什麼都不對勁,感覺不對,時間不對,地點不對,就是這個她為之著迷的熟悉笑容也似有不妥之處。

她想提醒葉飛不要將時間算得太精準,他已經有內毒入體,但葉飛早已轉過身往回走,瘦弱的背影與她背道而弛,堅決的冇有一絲留戀。他的身影越走越遠,彷彿要完全退出她的世界,她一時無限恐慌,想立刻下車去將他追回,兩個人潛逃至一個陳雷永遠找不到的地方,陳雷並非無所不能,隻是一方地霸而已。

完美的幻想如海市蜃樓,讓她興奮,她衝口大喊停車。

車被緊急刹停。此時車速並不快,未寄安全帶的潔瑜隨慣性前衝,前額在前麵椅背上碰撞一下。司機不知發生何事,驚慌的轉頭詢問。

潔瑜已從幻想撞回現實,她忽漏了至關重要的那粒藥丸,十五天一粒,永不能間斷。“此生至愛”困住的不隻葉飛,還有她自己。

她向車主道歉,隨意編造了一個粗漏的理由。美麗的女人總能輕易得到諒解。汽車重又上路,他們出了村莊的木柵欄後右轉進入一條顛簸的河邊小路,河並不寬,河另一邊的紅麻石小道上,葉飛正慢慢的往回走。

潔瑜一直以為他們的第一次相見是在高中部的那個花圃,葉飛從未告訴她,他們在六年前已有第一次相遇。那時的葉飛還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,第一日來初中部報到。他規規矩矩的站在早操隊伍裡聽開學訓話。他站得筆直,思維卻東轉西轉,不知飛去了哪裡,校長及教導處主任的話他一句都未聽進去。

高中部的學生在散場時惡作劇的欺負新生,他們故意成群結隊的四處衝撞。葉飛夾在隊伍中間,逃也無處逃,不可避免的與其他孩子一起倒成一片,膽小的學生趴在地上哭泣,有老師聞聲而來,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。葉飛站起身,拍拍白襯衫上的灰塵,辯認一下方向後即向教學樓走去。

有位少女叫住了他。

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潔瑜,這時的潔瑜尚比他高出一個頭。

“小學弟,你的膝蓋流血了。”潔瑜不由分說拉住了他的手,講道:“我帶你去醫務室。”

葉飛說不必麻煩,手腕一轉,用個簡單的反擒拿手法即輕易掙脫。

潔瑜纔不聽,重又攥緊了他的手,將他強拉來醫務室,葉飛不再反抗,被她拉住的感覺很古怪,他頭一次紅了臉,無法再扮少年老成的鎮定。

校醫室的護士時常缺席,這一天也不例外,潔瑜臨時充當了一迴護士。與陳雷在一起,她對治療這種傷口很有經驗,清洗,消毒,上藥,包紮,她做得有條不紊。

她時不時抬頭,柔聲對坐在醫療床上的葉飛說:“你不要怕,不會太痛,馬上就好。”

葉飛哪會在意這種小痛。他此時已追隨黃老先生習武快七年,身上從未斷過跌打傷痛,況且與小崔對練時,他雖有意讓著,可小崔下手從不留情。

他很喜歡看潔瑜抬頭微笑的樣子,聖潔純真。清晨乳白的陽光從百葉窗透射進來,恰恰照在她身上,使她每個動作都光芒四射。他清晰的記得,那日潔瑜穿了一條有暗格的合體玫紅連衣裙,黑髮及肩。那個醫務室的所有桌櫃都漆成很淡雅的水藍色,他以後再未見過比這更漂亮的醫務室。

葉飛的右膝最後還是留了一道小小的反白疤痕。他認為往事留痕,並無不好。

在這次的定奪中,這道疤痕起了最後決定作用。每當他有意無意的看到這道痕跡時,潔瑜蹲在陽光中抬頭望著他微笑的場景即會浮現,她那日暖聲的安慰及無邪的微笑將他的恨意一點點壓了下去。

汽車在河的另一岸行駛,幾乎與他平行。他知道轉頭即能見到潔瑜熱切的微笑,半是愧疚半是討好。這六年,她變了太多,變化得最大的是她的笑容。葉飛寧願記得她當年的模樣,還有當年的那個毫無心機的純真自然的微笑。可是見多了她現在的表情,曾經入駐他心底的那個潔瑜越來越模糊,越來越被後來的感覺取代。

他真希望自己心裡能有一個真空儲存瓶,將這些他想留唸的東西全放進去,讓它們的印象永遠不受外界的侵擾而改變,需要的時候再提領出來看一看。譬如潔瑜當年的純淨笑容,譬如小村莊以前的祥和盛景……

潔瑜滿懷期望的趴在車窗上,右手略略舉起,隻要葉飛一轉頭,她即向他搖搖手,再給她一個甜蜜乖巧的笑容。然而葉飛一直冇有轉頭,道路狀況很糟糕,汽車開得極慢,河也不寬,大約隻有三四米的樣子,他怎麼可能聽不到車聲。

潔瑜看著漸漸落在後麵的葉飛,終於抑製不住哭泣出聲。她知道剛纔為何感覺葉飛的笑容有些不同,因為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份漫不經心,對她的漫不經心。

她已經從他心上最重要的位置退下,退到一個什麼樣的角落,她都不敢去猜想。葉飛是將她的過錯原諒,原諒了她的魯莾,自私與狠毒。他不再恨她,亦不再愛她。

這個推論讓她害怕的發抖。

葉飛返回即進房間躺下。

靜怡坐在屋頂上與小崔聊天,冇見到他進門。實際上葉飛也故意走後門,不想讓她纏過來。他感覺胸悶氣滯,閉目運氣都無法緩解。今天他並未劇烈咳嗽,但卻感覺到肺部明顯疼痛,並非那種讓他難以承受的劇痛,這種痛綿緊密集,在他一呼一吸之間展現威力。

他忽然欠起身來低咳幾聲,咽喉略有腥甜,讓他起疑,他拿開紙巾,看到白色紙巾上點點暈開的鮮紅印跡,葉飛感覺頭頂一麻,害怕的感覺傳遍四肢,他頹然躺倒。

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。死亡這個單詞並非陌生詞彙,但若不感同身受,即隻是一個遙遠的概念。十九歲,離死亡還有太遠的距離,與十九歲相連的應當是青春、健康、玩樂及揮霍不儘的精力。可現在,葉飛清楚的知道,死神已經坐在他的床前,隻等著揮動他的鐮刀釋放他的靈魂。

他在這時很後悔昨日冇有吞下那粒藥丸,雖是一生不可脫離的至毒,但至少他不會死。

他不能死,不能讓奶奶太傷心。幾次從暈迷中醒來,他都見到奶奶哭得紅腫的眼,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,讓他想起就心痛如絞。他生病的這幾周,奶奶消瘦的厲害,在他情況最危急的時候,她通宵不睡,握著他的手,一坐整夜。葉飛每回醒過來都勸她去休息,她總是搖頭,說,我害怕,我不放心,坐在你麵前,我才安心一點。

現在葉飛才知道,奶奶害怕他死去。

他不能現在死,不能讓奶奶這二十年的心血化為烏有,也不忍心讓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白髮人送黑髮人,更無法想象她跪坐自己的墓前痛哭流涕的情景。在奶奶有生之年,他都不能死。

葉飛咬緊了牙,努力坐起。他要立刻回到陳雷身邊,做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傀儡,隻要讓奶奶好好活著,他願意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一些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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