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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的皇宮,晨霧中花紅柳綠碧波盪漾,冇有了修繕時的嘈雜混亂,也不再是先前空寂死靜。

麟州來的後妃皇子公主分殿而居,太監宮女們充斥其間,白日有嬉笑夜間有明燈。

機杼聲依舊。

太後的宮殿裡值夜的宮女們退去,另有宮女太監們捧著洗漱器具以及食盒踏晨霧而來。

大殿一側薄紗垂簾後襬著一架織布機,夏日宮裝的婦人專注的織布。

宮女太監們站在垂簾外安靜的等候,當機杼聲停下來的那一刻,諸人才動了起來,簾子拉起,宮女們攙扶著太後走出來,一番洗漱淨麵後坐在桌案前。

“今天的飯菜豐盛了。”太後說道,看著清粥小菜裡多了的兩碟。

“娘娘,是禦廚裡做的初夏養生配置,宮裡的慣例……”一個宮女道。

顯然,這所謂的慣例不是魯王宮的。

她是直接嫁到麟州魯王府的,冇有在天上宮闕一般的皇宮生活過。

女侯說天子回京當恢複盛世氣象,這皇宮顯然也按照盛世那般運轉了。

四季飲食跟隨節氣變化都有精心的配置。

太後看著桌案冇說話。

宮女想到了這幾年過的節儉日子,神情不安:“讓他們撤了?”

太後道:“我這裡減兩例,用不完這麼多,其他人那裡就不用變。”

她笑了笑。

“大家也該過些好日子了。”

宮女們恢複了輕鬆,佈菜盛飯閒談“各宮都換了夏裝,窗紗床罩都是新的”“陛下也長高了”“現在起床上朝都不用叫起了”“下了朝也說勤政呢”

太後頓了頓筷子:“他現在還小,養好身子,勤政不急,下了朝讓他來見我。”

宮女們應聲是:“不過今日下朝應該晚。”

另一個宮女眉眼興奮:“今日女侯上朝了。”

太後從不過問朝事,還不如宮女太監們知道的多,聞言有些不安:“是有什麼大事嗎?”

女侯雖然是攝政監國,但幾乎從不上朝,說天下叛軍未平,她該做的政事隻是征戰,朝事由宰相做主。

宮女太監們能知道誰來上朝,但朝堂上要說什麼就不知道了……如今跟當初全海在時不一樣的。

門外傳來一疊聲的問候“餘公公”“餘公公”。

圍繞在太後身邊的太監宮女們立刻散開侍立。

聽腳步聲,看一雙鞋子邁過門檻,再抬頭一個五官溫潤麵色如玉的太監走進視線。

“餘公公”

室內諸人施禮。

未了略點頭,走到太後麵前,含笑施禮:“娘娘今日可好?”

太後對他笑:“還好,吃過飯再去睡個回籠覺,你吃過了嗎?”

“老奴吃過了。”未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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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後道:“去吧,什麼苦難咱們冇經過。”

未了應聲是告退。

他離開了,殿內的宮女太監才又活過來,重新圍聚到太後身邊說笑。

殿外站著的太監們也低聲說話。

“原來女侯上朝是這麼回事。”

“那女侯是管打仗的,這是要打嗎?”

“餘公公來請示娘娘,可見是奉娘娘為主。”

“你看你說什麼呢!餘公公就是先帝留給娘孃的!”

這個阿餘是通過胡平進宮的,胡平是先帝的親信,那晚夜宴遇刺,他機敏奮勇救下了小公主,先帝臨終前托付他照看皇後。

太後對四周的說笑一概不理會,隻安靜又專注的吃飯。

未了從太後宮中走出來,臉上就冇有了笑容,路上太監宮女紛紛避讓施禮,神情畏懼待他走過猶自不敢抬頭。

自那夜叛軍刺客後,宮裡進行了大清查,這個阿餘主持處置了很多人,進了京城皇宮後,更是一言一行有差池,就被他讓禁軍拖出去做苦役,從麟州來的人如今少了一半……

不管他要處置哪個人,連太後都不問,處置完了纔給太後說一聲。

奉太後為主,其實他自己纔是宮裡的主……

“你看你。”隨從跟上,“把人嚇成什麼樣!”

他伸手在臉上做個微笑的樣子。

“你和善一點,讓大家愛你一點!”

未了看他一笑,恢複了溫潤。

“不行。”他搖頭,“現在讓大家怕我比愛我更好。”

隨從悵然回頭打量皇宮:“冇想到我們能回來這裡了。”

可惜昭王再也回不來。

“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。”未了道。

隨從撇嘴不再說昭王。

“沂州那邊送來常家大公子的兒女。”他道,“你看是不是先來見你?”

未了道:“說過了,以後這些事就交給中六大人了,不用再問我,更不用見我。”

隨從道:“好吧,那我以後也就不認識你了!”

他甩著袖子哼哼走了。

未了冇有喚他,目不斜視。

隨從自己又退回來:“我還有個疑問,你說,夫人真敢打兗海道嗎?那可是衛道!”

未了道:“夫人說打就敢打,不打就有不打的道理。”

連揣測都不肯揣測,等於冇說,隨從呸了聲,這次真蹬蹬走了,現在外邊可都忙得很!

未了看著隨從走了,他也停下腳,再往前就是前朝了,他不涉足,喚個小太監吩咐:“去給女侯傳太後的話。”

小太監聽完他的轉述,快步向前殿去了。

大殿上一片嘈雜。

“這就是過年時縱容那些衛道的結果!”

“我當時就不同意,免賦稅可以免,覲見必須覲見,你們不聽!”

“亂了規矩,就冇有規矩。”

“現在好了,果然開始得寸進尺了。”

“康大人,你這話也不對,那要這麼說,李都督豈不是也是得寸進尺?”

“古大人你彆亂扯話題,李都督和常家公子能一樣嗎?我看你是收了常家好處了吧?”

眼看著議論變成了吵鬨,朱相爺大聲喝止!

“事情已經發生了,就不要去責問先前的決定!更何況先前的做法,在如今形勢之下對民生對天下安穩利大於弊。”

聽了朱相爺的話有官員笑了,不鹹不淡道:“既然相爺這麼堅持,那你說怎麼辦吧。”

“再下詔書許他們對朝廷官員無禮!”有官員喊。

殿內響起笑聲,這笑聲又讓幾個老臣跺腳“成何體統!”

“彆吵了。”朱相爺忍著脾氣道,“說現在怎麼辦吧。”

這話讓官員們更不愛聽“我們說怎麼辦有用嗎?”“朱相爺又不聽我們的。”“朱相爺你說怎麼辦吧。”

朱相爺還冇說話,有女聲道:“我的意思是問罪。”

諸人的視線看向皇帝下首坐著的女子。

“夫人,問什麼罪?”一個官員道,“對朝廷官員不敬?還是常家要子承父業?”

“夫人,對朝廷官員不敬,常家已經說了是常都督病重,聽弔唁兩字悲痛難以抑製,孝字當頭有罪也可恕。”一個官員道,“至於子承父業,要問,那隻怕要先問劍南道李都督了……”

殿內想起一片嗡嗡“是啊”“問罪說的容易,要有理有據啊”

朱相爺皺眉道:“你們不是說免賦稅覲見是縱容?那現在對兗海道問罪都不問,不也是縱容?”

官員們立刻又不愛聽“隻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,怎麼還叫縱容?”“讓兗海道先知錯,朝廷再安撫,規矩有了,安穩也有了。”

他們說的熱鬨,女侯冇有再說話,有一個太監一個禁軍先後走到她身邊低語。

李明樓皆點頭,示意他們退下,再看殿內百官。

“兗海道知不知錯,是他們的事。”她道,“朝廷必須問罪,一問對朝廷官員不敬,拒納朝令之罪,忠孝難兩全,但孝不是不忠的藉口。二問的不是子承父業,而是私自決定,當年李都督承繼節度使,是先請朝廷,由朝廷準許纔可以,三問……”

她站起來。

“三問常三公子殺骨肉兄弟之罪。”

殺骨肉兄弟?最後一句話讓官員們驚訝纔要問,李明樓已經示意。

“宣常家告狀人進殿。”

諸官扭頭向外看,見一個禁軍帶著一婦人兩孩童顫顫走進來,三人進殿就跪倒。

那兩個孩子不待詢問就叩頭大聲哭:“三叔殺我爹爹殺我孃親殺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媽哥哥姐姐……”

說道最後聲音變成模糊隻會哭。

儘管如此,短短一句話報出的稱呼也讓殿內的官員心驚肉跳,似乎看到了一具具屍首………

………

………

孩子的哭聲漸漸停下,奶媽的講述也停下來,殿內一片安靜,大家經曆過戰亂,見多了生死,但聽到這親骨肉相殘還是被震驚了。

震驚到冇有話語和道義能再議論這件事。

恨不得一開始就冇有討論。

朝廷官員被拒進門就被拒唄,常家要子承父業就承唄,隻要冇有殺人放火,朝廷的臉麵受損就受損唄。

但他們不說,李明樓還要問:“殺人償命是不是當問罪?”

一個官員想了想,問:“夫人,如果,常三公子不認罪呢?”

李明樓道:“有人證。”

另一個官員看了眼殿內跪著的奶媽孩子……“隻他們說,是誣陷呢?”

李明樓道:“殺人放火都有痕跡,進兗海道一查就知道了。”

問題就在這裡,那官員遲疑問:“如果,常三公子不讓朝廷查呢?”

畢竟先前都敢把朝廷派去弔唁的....也就是去檢視的官員拒之門外。

如果說是去查他殺人,那更不會讓進門了。

李明樓笑了笑:“他敢嗎?”

………

………

“我看你們敢進城!”

而此時的兗海道密州城門上,常八公子傲然而立,看著城門外的一隊兵馬。

“周獻,我當然認得你,楚軍的將官嘛。”

“你身為楚軍駐紮沂州,是昭王允許,我們兗海道不過問。”

“但是!你憑什麼來我們密州?還要查常氏的家事?你有什麼資格!”

聽著城門上的咆哮,周獻皺眉:“我不是說過了,奉第一侯之命。”

他示意身邊的副將舉起文書。

“拿去看。”

常八公子冷笑:“第一侯的文書,我們兗海道為什麼要接?第一侯說怎麼樣就怎麼樣?那天下衛道都成什麼了?我們可都是由皇帝賜笙節的……”

周獻打斷他:“彆廢話,你聽不聽,讓不讓進城吧?”

常八公子冷冷道:“不聽,不讓進,你待………”

他的話冇說完,就見城門下的黑臉大將手一揮,一把重弓就被拉開,再一眨眼,嗡的一聲,一枚箭就到了眼前,放大……

好快!

常八公子驚叫都冇有出口,隻閃過這一個念頭,噗的一聲,箭射中他的眉心,穿透他的額頭,帶著他向後倒去。

城牆上一陣安靜,旋即轟然。

城門下週獻將弓箭甩在馬背上,不耐煩道:“不早說,廢話那麼多,浪費時間!”

說罷又啐了口。

“還有,老子是武都督的人,看不到武字大旗嗎你個蠢貨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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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,“至於子承父業,要問,那隻怕要先問劍南道李都督了……”

殿內想起一片嗡嗡“是啊”“問罪說的容易,要有理有據啊”

朱相爺皺眉道:“你們不是說免賦稅覲見是縱容?那現在對兗海道問罪都不問,不也是縱容?”

官員們立刻又不愛聽“隻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,怎麼還叫縱容?”“讓兗海道先知錯,朝廷再安撫,規矩有了,安穩也有了。”

他們說的熱鬨,女侯冇有再說話,有一個太監一個禁軍先後走到她身邊低語。

李明樓皆點頭,示意他們退下,再看殿內百官。

“兗海道知不知錯,是他們的事。”她道,“朝廷必須問罪,一問對朝廷官員不敬,拒納朝令之罪,忠孝難兩全,但孝不是不忠的藉口。二問的不是子承父業,而是私自決定,當年李都督承繼節度使,是先請朝廷,由朝廷準許纔可以,三問……”

她站起來。

“三問常三公子殺骨肉兄弟之罪。”

殺骨肉兄弟?最後一句話讓官員們驚訝纔要問,李明樓已經示意。

“宣常家告狀人進殿。”

諸官扭頭向外看,見一個禁軍帶著一婦人兩孩童顫顫走進來,三人進殿就跪倒。

那兩個孩子不待詢問就叩頭大聲哭:“三叔殺我爹爹殺我孃親殺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媽哥哥姐姐……”

說道最後聲音變成模糊隻會哭。

儘管如此,短短一句話報出的稱呼也讓殿內的官員心驚肉跳,似乎看到了一具具屍首………

………

………

孩子的哭聲漸漸停下,奶媽的講述也停下來,殿內一片安靜,大家經曆過戰亂,見多了生死,但聽到這親骨肉相殘還是被震驚了。

震驚到冇有話語和道義能再議論這件事。

恨不得一開始就冇有討論。

朝廷官員被拒進門就被拒唄,常家要子承父業就承唄,隻要冇有殺人放火,朝廷的臉麵受損就受損唄。

但他們不說,李明樓還要問:“殺人償命是不是當問罪?”

一個官員想了想,問:“夫人,如果,常三公子不認罪呢?”

李明樓道:“有人證。”

另一個官員看了眼殿內跪著的奶媽孩子……“隻他們說,是誣陷呢?”

李明樓道:“殺人放火都有痕跡,進兗海道一查就知道了。”

問題就在這裡,那官員遲疑問:“如果,常三公子不讓朝廷查呢?”

畢竟先前都敢把朝廷派去弔唁的....也就是去檢視的官員拒之門外。

如果說是去查他殺人,那更不會讓進門了。

李明樓笑了笑:“他敢嗎?”

………

………

“我看你們敢進城!”

而此時的兗海道密州城門上,常八公子傲然而立,看著城門外的一隊兵馬。

“周獻,我當然認得你,楚軍的將官嘛。”

“你身為楚軍駐紮沂州,是昭王允許,我們兗海道不過問。”

“但是!你憑什麼來我們密州?還要查常氏的家事?你有什麼資格!”

聽著城門上的咆哮,周獻皺眉:“我不是說過了,奉第一侯之命。”

他示意身邊的副將舉起文書。

“拿去看。”

常八公子冷笑:“第一侯的文書,我們兗海道為什麼要接?第一侯說怎麼樣就怎麼樣?那天下衛道都成什麼了?我們可都是由皇帝賜笙節的……”

周獻打斷他:“彆廢話,你聽不聽,讓不讓進城吧?”

常八公子冷冷道:“不聽,不讓進,你待………”

他的話冇說完,就見城門下的黑臉大將手一揮,一把重弓就被拉開,再一眨眼,嗡的一聲,一枚箭就到了眼前,放大……

好快!

常八公子驚叫都冇有出口,隻閃過這一個念頭,噗的一聲,箭射中他的眉心,穿透他的額頭,帶著他向後倒去。

城牆上一陣安靜,旋即轟然。

城門下週獻將弓箭甩在馬背上,不耐煩道:“不早說,廢話那麼多,浪費時間!”

說罷又啐了口。

“還有,老子是武都督的人,看不到武字大旗嗎你個蠢貨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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