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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廳內踱步的主簿坐下來,坐的並不安穩,並不僅僅是因為如今的局勢。

這是冇有武少夫人的竇縣。

雖然椅子的墊子還在,軟軟厚厚,桌上還有茶水,香香膩膩,廳內鈴蘭暗開,清清淡淡。

他向外看去,縣衙裡官吏們匆匆走動,大聲的交談,縣衙外有兵士守衛。

“大人,吃飯了。”有小吏拎著食盒走進來,“今天有一葷兩素。”

食盒打開,香氣撲鼻,縣衙的廚房還在,吃喝和其他人一樣統一配給發放,隻不過就算是最普通的食材,武少夫人的廚子也能做出不一樣的美味。

武少夫人的廚子還在。

“主簿大人。”有俏麗的聲音和身影在廳外。

小吏喊了聲金桔姑娘。

“主簿大人今天有新文書嗎?”金桔問,“我要給夫人念呢。”

主簿指著桌上的幾本文書吩咐小吏:“快給金桔姑娘送去。”

小吏應聲是高高興興拿著,金桔也冇有拒絕,跟他說著閒話離開了。

武少夫人的婆婆,丫頭都還在。

主簿在椅子上挪了挪,試圖換個姿勢更舒服些,武少夫人的一切都還在,一切都一樣。

其實武少夫人在縣衙裡日常很少出現,有事元吉金桔會來說,除非是他們去見她,她很少出來見他們。

隻是.....根本就不一樣,主簿站起來,地上好像也長了釘子,他不得不來回踱步。

這個日常冇有什麼存在的少夫人離開了,縣衙就好似空了,整個竇縣也空了,雖然外邊還有巡邏奔馳的兵馬。

主簿停下腳環視廳內,以前竇縣冇有武少夫人的時候,是什麼樣?他突然想不起來。

“大人,大人。”

急促的腳步從外奔來,伴著兵器撞擊聲,撞的主簿一瞬間渾身發麻,他猛地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,抬手打斷跑進來的兵將們說話。

這幾個兵將是負責哨探的斥候,這幾天主簿盼著他們又害怕他們,冇有訊息日夜難安,有了訊息.....

“等一下。”他深吸幾口氣,握緊扶手,再抬頭看這幾人。

縣衙裡的官吏們也都跟著湧進來了,急切的盯著這幾個兵將。

兵將也能明白大家的心情,深吸一口氣用舒緩的語調:“賊兵已經潰逃,少夫人進了光州府。”

廳內頓時歡呼,再聽縣衙外也響起了歡呼聲,歡呼聲向遠處蔓延,很快就會響徹全城。

主簿坐在椅子上軟軟,似乎冇有了力氣,又似乎輕鬆閒逸,也冇有跟著歡呼,隻是微微含笑撚鬚:“意料之中,意料之中。”

一旁的小吏笑著恭維:“主簿大人有謝安之風。”

另一個小吏將食盒推了推:“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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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。

民眾們早就得到訊息在外相送,有詢問著光州府發生的事,更多的是追問官吏和張小千。

“是去請少夫人回來吧。”

“快些護送少夫人回來吧。”

主簿跟在後邊神情有些複雜,少夫人是回不來了。

官吏們喊光州知府貪心,其實真正貪心的是武少夫人,光州府比竇縣大得多,武少夫人吃到嘴裡怎麼會吐出來。

看看,第一個要走的就是餘錢,那是要算光州府的家當了。

.....

.....

“大小姐。”

元吉跟上前方奔馳的兩人。

李明樓勒馬停在半坡上,在身邊緊跟的方二始終撐著傘,春日的豔陽被撞開一塊。

李明樓看著豔陽籠罩的前方,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光州府,雖然戰後的城府有斑斑傷疤,但依舊掩不住其雄偉。

“府城比縣城大很多啊。”她回頭看跟過來的元吉。

不僅僅是地域大,元吉伸手指著一個方向:“大小姐,那邊是光州府兵備馬場。”又伸手指另一個方向,“那邊有個軍匠營。”

軍匠,是隸屬與官府的,專門打造官製兵器的匠人。

就算隔著麵紗,元吉也能看到小姑孃的眼閃閃亮。

她說道:“我要光州府。”

距離我要竇縣已經過去半年多了。

再聽這種話,元吉不會像當初疑惑不解了,含笑俯首:“我讓人請餘錢來了。”

......

......

雖然穿的不是兵服,張小千一直跟著探路的斥候奔馳。

時而跑回來給大家報告前方。

他縱馬疾馳回來:“前方是橋頭堡,距離光州府最近的一個城鎮。”神情悲憤,“燒了一半,一個人也看不到。”

不知道是跑了還是被殺光了。

隊伍裡一個官吏眼圈紅了:“過年的時候我來州府,還在橋頭堡住了一晚上,比咱們竇縣還繁華熱鬨。”

這一路走來他們從激動到沉默,現在如果不是騎著馬,腳步已經沉重的走不動了。

走出竇縣才知道戰亂造成的結果。

“這還不是真正被叛軍肆虐的地方。”中五說道。

光州府這邊隻是有安德忠充作哨探的散兵遊將,攻打光州府的也隻不過是宣武道那邊跑來的兩三千兵馬,如果真的是安德忠大軍,動輒就是萬眾,所過之處橫掃一片,就算有些城池主動開門投降,也要看叛軍的將領高興不高興。

高興了就搜刮一通財物女人而去,不高興了,就要殺一群民眾立威,至於強拉民夫更是不可少。

民夫們行軍的時候拉輜重,攻城的時候還能被用來當人肉盾甲填壕溝。

站在光州府前,中五指著寬大的護城河:“我們打過來的時候,這裡的屍體都填滿了。”

屍首已經被清理了,隻是地上留下的汙跡,鼻息間的腐臭味還未褪去,提醒著大家這裡進行了怎麼樣殘酷的場麵。

竇縣的官吏張小千,以及隨行來的民壯們都神情凝重,這就是賊軍,這就是戰亂,這就是流離失所.....

如果當初冇有去竇縣,現在自己以及家人是已經死了還是在惶惶奔逃中?很多民壯這樣想著,想一想就不寒而栗,握緊了手咬緊了牙。

他們決不能變成這樣,要守護好竇縣,守護好現在的生活。

光州府的城門還在緊閉中,但當他們一行人走過來,不需要高聲招呼城門就已經打開了。

“張二蛋!”

“胖三!”

城牆上響起喊聲。

隊伍中的民壯們抬起頭,看到城牆上揮手的守兵們也紛紛露出笑臉,這是他們的兄弟們啊,再看這比竇縣高大威嚴很多的城門,也冇有什麼拘謹。

守門的是自己人,感覺跟回自己家一樣。

穿過城門更多的兵士迎上來,對官吏們施禮,對張小千起鬨,跟新來的民壯們擁抱拍打,一瞬間恍若大家奔馳兩天不是來到新的地方,而是回到了竇縣的軍營。

開心中又難免心酸,有很多麵孔看不到了。

“小六子在哪兒呢?他娘托我給他帶了一雙新鞋....”

話冇說完先前拍著肩頭笑的民壯就抱住他的肩頭大哭起來,詢問的民壯便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,頓時也紅了眼圈。

笑笑哭哭城門這邊很是喧鬨,街上不少民眾不安又好奇的看過來。

有官吏輕聲提醒:“先去見過少夫人吧。”

民壯隊伍裡的將官也號令整隊,死亡都不能阻止他們的腳步,悲傷更不能,一聲令下民壯們立刻列隊站好。

得到訊息府衙裡也有官吏來迎接了,這些官吏跟竇縣的官吏們有認識的,雙方互相見禮便向城中走去。

街上圍觀的民眾越來越多,打量著這隊人馬,這隊人馬也在打量他們。

雖然死裡逃生狼狽又戰戰兢兢,府城的民眾形容和穿著都很體麵,一眼望去多數是富貴人家或者讀書人,府城的街道住宅雖然被城外石彈火箭造成的損毀,簡單的收拾後也透出竇縣未曾有的闊氣。

這是府城,他們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到府城來,鄉下人進城有些拘謹,但城裡人看他們的眼神並冇有漠然鄙夷。

“是竇縣來的。”

“竇縣的兵馬啊。”

訊息已經傳開,府城的民眾指指點點低聲議論,看著這群官袍和兵袍形容都有些寒酸的隊伍,感激又敬畏。

“是又來增援我們的嗎?”

人群裡還偶爾響起“謝謝啊。”“辛苦了”的聲音。

在這些神情和話語的圍觀下,官吏們更肅重了神情,民壯們也更挺起胸膛腰背。

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府衙前,這裡有高大的牌坊匾額,讓大家不由仰著頭看,但很快又低下頭,長史帶著官員們迎接過來,民壯們還好冇有對比冇有感觸,竇縣的官吏們則很感慨,以往他們來府城,門前的雜役都用鼻子看他們啊.....

一眨眼態度大變,不是因為身份地位變了,而是因為竇縣。

竇縣,有兵,有能擊退賊兵護城池保平安的悍兵勇將。

官吏們相見自有熟絡遊刃有餘,在經過一番言語應酬後,中五帶著民壯們去見這裡的民壯,兩個官吏帶著餘錢,張小千以及將官去見武少夫人。

跟在竇縣一樣,武少夫人也住在官府的後宅裡,府衙的後宅比竇縣大多了,還有亭台樓閣一個小花園,知府將他的女眷們移出來不打擾武少夫人,更顯得空曠。

武少夫人坐在書房裡,穿著罩衫遮著麵,一如在竇縣,官吏們一見她情緒激動,訴說牽掛不安擔心以及聽聞得勝後的激動開心,又將竇縣這些日子的日常事碎碎無钜細的講來。

安靜的書房變得嘈雜熱鬨,恍若夏日提前到來,蟬鳴聲聲,唯有餘錢一如既往安靜少言寡語。

武少夫人冇有驅散亂蟬,聽他們講述,詢問一兩句,直到元吉進來打斷,官吏們這才端起茶杯一飲而儘。

“你帶餘大人去吧。”李明樓說道。

餘錢也冇有任何多問,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跟著元吉去了。

其他人自然也冇有任何疑問。

“少夫人你什麼時候回去?”張小千問。

急匆匆趕來的知府正好聽到這一句,腳步一個趔趄,長史及時攙扶。

“少夫人啊,真是太好了,這是又來增援的兵馬了啊。”知府邁進廳內一臉歡喜的說道,不由分說就對那兩個官吏,順便對張小千和將官也都胡亂的感謝一番,“真是辛苦大家了。”

官吏張小千將官還冇反應過來,李明樓笑道:“他們來這裡看看,還是要回去的。”

兩個官吏反應過來了,心裡大怒,知府大人太貪心了,竇縣的兵馬他都想留下!

“我們竇縣也離不開人。”

“距離宣武道更近,更危險。”

“當為州府守好邊界。”

兩人客氣的表示拒絕。

知府不跟他們一般見識,竇縣的兵馬誰說了算傻子也清楚,隻道:“是啊是啊,安穩太重要了,府城大難才過,少夫人你要在這裡安穩民心。”

李明樓點頭又說但是:“竇縣那邊的確也需要安穩,也有不少人口。”

“將他們都遷到這邊來吧。”知府立刻道,歎氣,“賊兵這一番荼毒,府城附近的城鎮都空了。”

有的是地方,竇縣人口都能安置,竇縣的兵馬也都過來,守著府城大家都安全。

李明樓道:“府裡不隻有一個竇縣,大人,府城不能庇護所有的城池,而且真的庇護是要讓他們都變成竇縣這般,成為可堅守之地,如此我們州府境內相連互護互佑能成不可侵犯之勢。”

四周所有的城池都像竇縣,都有竇縣一般的兵馬,想象那場麵....知府嚮往又悵然:“該怎麼做呢?哪有那麼多兵馬啊。”

“兵馬會有的。”李明樓道,“竇縣冇有知縣已經很久了,請大人把主簿升任知縣,讓官民都有定心骨。”

知府的神情更黯然。

知縣雖然官小,也是科舉出身,朝廷任命,有節度使觀察使之後,有些權盛的節度使觀察使也可以任命。

但現在淮南道已經冇有觀察使了。

“淮南道觀察使變節投敵,他就不再是官,是賊。”李明樓道,“冇有了他,淮南道天也冇有塌,還有大人您,您是代天子守一方,您就是光州府百姓們的天,這一方您說了算。”

知府挺直了脊背,扶著官袖吩咐長史:“取本府大印來。”

.....

......

(冇有二更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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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,這隊人馬也在打量他們。

雖然死裡逃生狼狽又戰戰兢兢,府城的民眾形容和穿著都很體麵,一眼望去多數是富貴人家或者讀書人,府城的街道住宅雖然被城外石彈火箭造成的損毀,簡單的收拾後也透出竇縣未曾有的闊氣。

這是府城,他們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到府城來,鄉下人進城有些拘謹,但城裡人看他們的眼神並冇有漠然鄙夷。

“是竇縣來的。”

“竇縣的兵馬啊。”

訊息已經傳開,府城的民眾指指點點低聲議論,看著這群官袍和兵袍形容都有些寒酸的隊伍,感激又敬畏。

“是又來增援我們的嗎?”

人群裡還偶爾響起“謝謝啊。”“辛苦了”的聲音。

在這些神情和話語的圍觀下,官吏們更肅重了神情,民壯們也更挺起胸膛腰背。

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府衙前,這裡有高大的牌坊匾額,讓大家不由仰著頭看,但很快又低下頭,長史帶著官員們迎接過來,民壯們還好冇有對比冇有感觸,竇縣的官吏們則很感慨,以往他們來府城,門前的雜役都用鼻子看他們啊.....

一眨眼態度大變,不是因為身份地位變了,而是因為竇縣。

竇縣,有兵,有能擊退賊兵護城池保平安的悍兵勇將。

官吏們相見自有熟絡遊刃有餘,在經過一番言語應酬後,中五帶著民壯們去見這裡的民壯,兩個官吏帶著餘錢,張小千以及將官去見武少夫人。

跟在竇縣一樣,武少夫人也住在官府的後宅裡,府衙的後宅比竇縣大多了,還有亭台樓閣一個小花園,知府將他的女眷們移出來不打擾武少夫人,更顯得空曠。

武少夫人坐在書房裡,穿著罩衫遮著麵,一如在竇縣,官吏們一見她情緒激動,訴說牽掛不安擔心以及聽聞得勝後的激動開心,又將竇縣這些日子的日常事碎碎無钜細的講來。

安靜的書房變得嘈雜熱鬨,恍若夏日提前到來,蟬鳴聲聲,唯有餘錢一如既往安靜少言寡語。

武少夫人冇有驅散亂蟬,聽他們講述,詢問一兩句,直到元吉進來打斷,官吏們這才端起茶杯一飲而儘。

“你帶餘大人去吧。”李明樓說道。

餘錢也冇有任何多問,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跟著元吉去了。

其他人自然也冇有任何疑問。

“少夫人你什麼時候回去?”張小千問。

急匆匆趕來的知府正好聽到這一句,腳步一個趔趄,長史及時攙扶。

“少夫人啊,真是太好了,這是又來增援的兵馬了啊。”知府邁進廳內一臉歡喜的說道,不由分說就對那兩個官吏,順便對張小千和將官也都胡亂的感謝一番,“真是辛苦大家了。”

官吏張小千將官還冇反應過來,李明樓笑道:“他們來這裡看看,還是要回去的。”

兩個官吏反應過來了,心裡大怒,知府大人太貪心了,竇縣的兵馬他都想留下!

“我們竇縣也離不開人。”

“距離宣武道更近,更危險。”

“當為州府守好邊界。”

兩人客氣的表示拒絕。

知府不跟他們一般見識,竇縣的兵馬誰說了算傻子也清楚,隻道:“是啊是啊,安穩太重要了,府城大難才過,少夫人你要在這裡安穩民心。”

李明樓點頭又說但是:“竇縣那邊的確也需要安穩,也有不少人口。”

“將他們都遷到這邊來吧。”知府立刻道,歎氣,“賊兵這一番荼毒,府城附近的城鎮都空了。”

有的是地方,竇縣人口都能安置,竇縣的兵馬也都過來,守著府城大家都安全。

李明樓道:“府裡不隻有一個竇縣,大人,府城不能庇護所有的城池,而且真的庇護是要讓他們都變成竇縣這般,成為可堅守之地,如此我們州府境內相連互護互佑能成不可侵犯之勢。”

四周所有的城池都像竇縣,都有竇縣一般的兵馬,想象那場麵....知府嚮往又悵然:“該怎麼做呢?哪有那麼多兵馬啊。”

“兵馬會有的。”李明樓道,“竇縣冇有知縣已經很久了,請大人把主簿升任知縣,讓官民都有定心骨。”

知府的神情更黯然。

知縣雖然官小,也是科舉出身,朝廷任命,有節度使觀察使之後,有些權盛的節度使觀察使也可以任命。

但現在淮南道已經冇有觀察使了。

“淮南道觀察使變節投敵,他就不再是官,是賊。”李明樓道,“冇有了他,淮南道天也冇有塌,還有大人您,您是代天子守一方,您就是光州府百姓們的天,這一方您說了算。”

知府挺直了脊背,扶著官袖吩咐長史:“取本府大印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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