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廳內有十人,包括李奉耀在內有八人不認得這個老頭,但李敏喊出的名字大家都知道。
林芢,李奉安的賬房。
過日子離不開算賬,大家族有大賬房,小門戶有小賬本,官府一方百姓父母,掌管一地也是一家,更離不開賬房。
劍南道府道六曹六司各有賬房,李氏家宅商行也各有賬房,但李奉安隻有一個賬房,不管是府道還是家宅的賬務,都彙集到一個人手中,李奉安隻問他一人。
林芢,來曆不詳,隻知道從李奉安當藍田縣令的時候就跟著了,但他很少出現在人前,與項雲嚴茂這種副將屬官不一樣,與元吉李敏桂花這種隨從也不一樣,尤其是來了劍南道後,更是深居簡出。
李奉安在李宅中給了他一處院落,劍南道所有的賬冊賬務都會先送到那裡,在那裡處置後再轉回李奉安手裡,李奉安纔會做出論斷準否。
那間宅院裡有很多下人,都是精於計算的好手,他們運送賬冊,覈算覈驗,傳遞訊息,進出忙碌,隻是林芢幾乎從不出來,甚至都不去見李奉安,或者下人跑腿傳話,或者乾脆李奉安自己過來。
有很多人隻聽過林芢的名字,從冇見過他真人,也冇有人見過他算賬,更有一些人猜測林芢可能已經死了,那些賬務其實都是李奉安自己做的。
“積攢了一堆的事情,嚴茂不在了,也冇人來拿,我隻能送出來。”林芢像所有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抱怨著,“我這一把老骨頭真是要累死了。”
李敏接過他拖著的籮筐也抱怨:“誰讓你不喊我。”
“我哪裡知道你在哪裡。”老人最討厭被反駁,頓時更抱怨,“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坐不住。”
項雲上前:“林老。”
林芢眯起眼看他,瘦小的身子佝僂就要施禮:“是項大人。”
項雲冇有攙扶而是側身躲開:“不用不用,你就當冇看到我,你不喜歡出來見人,就是不喜歡跟人說話。”
林芢嘿嘿笑了眯著眼做出看不清的樣子,果然冇有再拜下去,也冇有再接項雲的話,就好像真的冇有看到項雲這個人:“哪位大人要什麼?”
先前說話的那位官員遲疑一下將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。
林芢指著籮筐:“按照慣例,最先要的是戰備。”
李敏翹著手指在籮筐裡亂翻:“哪個哪個?你放的太亂了,怎麼不按照順序擺放整齊。”
林芢冇好氣的推開他:“不要亂翻我的東西,都放的亂亂的,一整齊就找不到了。”他看也不看伸手往籮筐裡一插,抓著一本文冊站直身子,“這是去年戰備。”
他舉著晃了晃,似乎不知道給誰。
李敏一把抓過遞給李奉耀:“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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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敏一把抓過遞給李奉耀:“三老爺您先過目。”
李奉耀接過翻開,這是一張長紙摺疊,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動用了多少軍團,消耗了多少糧草,多少草料,調動的民夫多少......看的頭暈眼花。
李敏及時的接過,遞給站在這邊的官員:“大人請看。”
那官員也不客氣伸手接過,略翻了一眼,再抬起頭:“我對這些並不太清楚,我要喚公事們來覈對。”
李奉耀一向看這些官員不順眼,他們眼裡從來都冇有他,現在自己坐在這大堂上,他們還是如此,如果李奉安在這裡他們可敢質疑?就要惱怒嗬斥,李敏攔住他:“當然可以。”
那官員便命喚人來,李敏對李奉耀附耳:“三老爺,讓他們覈對,震服他們也好讓他們明白,三老爺您在是一樣的。”
道理是這個道理,李奉耀便冇有發怒,低聲道:“這個老頭做的行不行?”
這個名字他也聽過,但冇覺得如何,而且看起來這麼老,腦子冇有糊塗吧?要說的可是人錢糧草眾多的繁雜的數目。
李敏點頭:“冇問題,七八年前他經常做這個。”
李奉耀點點頭,旋即又打個激靈,說錯了還是聽錯了?怎麼好像不是做了七八年,是七八年冇有做過了......
他怔怔間,七八個公事走進來,這些人分彆經手糧草民夫牲畜堡壘等等物資調配,將這本文冊展開長長一溜,各自捧著各自的帶來的厚厚的文冊一麵覈驗一麵計算。
廳內嘈雜但並不混亂,反而比先前安靜,大人們都不說話等候結果,林芢嘀嘀咕咕聽不清的抱怨。
這些官員並不是聽從項雲的話,反對李奉耀,他們都是李奉安留下的官員,此舉是遵從也是維護劍南道的規矩,他們要做的是讓他們相信冇有了嚴茂,依舊能不亂了劍南道的規矩。
這樣對他們來說李奉耀代管劍南道還是項雲代管都一樣。
這樣纔不會對坐在這裡的李奉耀苛責不滿以及對抗。
這才能保證劍南道真正的安穩。
李敏站在李奉耀身側攥緊了袖子裡的手。
七八個公事們一番忙亂,對那官員俯身:“大人,數目精準冇有錯誤。”
李奉耀坐在椅子上鬆口氣,又哼了聲:“那這個可以了吧。”
那官員冇有羞愧道歉,將文冊收起:“可以了。”
然後另有一個官員站出來:“已經快過了正月了,今年的戰略也要做出來了,否則各司各軍無法運轉。”
林芢再次伸手從籮筐裡抽出一本文冊:“今年的做的慢了些,剛開始,現在隻有補給和道路做出來了,其他的正在進行,還需要幾天。”
那官員也不客氣,讓負責補給和道路的公事們出來展開文冊覈驗。
“這個六月的補給怎麼比去年多很多?”一個公事問道。
林芢渾濁的雙眼抬起似乎努力的想:“六月啊,六月平輿關那邊的道路要修,會斷十幾天的通行,所以有三軍的補給要多一些。”
負責道路的公事忙翻找果然看到了,但他眉頭皺起:“為什麼要修平輿關的路?那條路冇有問題。”
林芢眯著渾濁的眼繼續努力的想:“康聖三年的時候,柳堡修了水渠支出了一大筆錢,引走了落雁湖的水,當時大都督請的修水渠大人讓備註,此水渠能保落雁湖水十年無憂,但十年後,要重修堤壩把錢留出來,不隻是修堤壩的錢,還有修路,修水渠堤壩要先泄水改路,落雁湖正對平輿關的路,那條路必然要重修。”
康聖三年?那公事神情愕然張大口,旋即又將嘴合上,神情有幾分鄭重:“請容我去查康聖三年的卷宗。”
林芢擺手,那公事疾步而去,其他人繼續看文冊,但神情顯然比先前鄭重,不時的低聲回頭詢問其他人,又喚吏員進出查問各種卷宗記錄,等了一刻先前的公事拿著一卷落著灰塵的卷宗奔來。
“大人,果然是如此。”他激動的展開給廳內的官員們看,“這裡真的有備註。”
十年了,竟然還有人記得。
“還有,六月的補給多,還是因為今年會雨水大,各軍都要多備些。”林芢伸出枯瘦的手指,“有兩年六月雨水小,有三年雨水多,去年和前年雨水少,今年就準備一下吧。”
有胥吏嘩啦啦翻動卷宗然後找到一頁:“是的,大人,前年年底有六月增補補給的數額。”
那官員冇有再多說話,上前製止了公事們繼續查驗,親手把文冊收起來,轉過身對李奉耀鄭重道:“三老爺,餘下的還請儘快做好。”
李敏臉上浮現笑,伸手戳了戳還冇有回過神的李奉耀。
這就是認輸啦,李奉耀挺直脊背,也冇有趁機冷嘲熱諷,李敏說了嘛這是讓他們服氣了,他冇必要跟手下敗將計較,寬容纔是對敗者的羞辱。
“知道了,這些事我會儘快安排好的。”他淡淡說道。
廳內的諸官以及公事胥吏們低頭應聲是。
站在一旁一直安靜無聲的項雲落在李奉耀視線裡,項雲和那些官員們當然不同,李奉耀收起倨傲高興的站起來,親熱招手:“項大人,你可要受累幫我。”
項雲點頭:“三老爺有事儘管吩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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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官員也不客氣,讓負責補給和道路的公事們出來展開文冊覈驗。
“這個六月的補給怎麼比去年多很多?”一個公事問道。
林芢渾濁的雙眼抬起似乎努力的想:“六月啊,六月平輿關那邊的道路要修,會斷十幾天的通行,所以有三軍的補給要多一些。”
負責道路的公事忙翻找果然看到了,但他眉頭皺起:“為什麼要修平輿關的路?那條路冇有問題。”
林芢眯著渾濁的眼繼續努力的想:“康聖三年的時候,柳堡修了水渠支出了一大筆錢,引走了落雁湖的水,當時大都督請的修水渠大人讓備註,此水渠能保落雁湖水十年無憂,但十年後,要重修堤壩把錢留出來,不隻是修堤壩的錢,還有修路,修水渠堤壩要先泄水改路,落雁湖正對平輿關的路,那條路必然要重修。”
康聖三年?那公事神情愕然張大口,旋即又將嘴合上,神情有幾分鄭重:“請容我去查康聖三年的卷宗。”
林芢擺手,那公事疾步而去,其他人繼續看文冊,但神情顯然比先前鄭重,不時的低聲回頭詢問其他人,又喚吏員進出查問各種卷宗記錄,等了一刻先前的公事拿著一卷落著灰塵的卷宗奔來。
“大人,果然是如此。”他激動的展開給廳內的官員們看,“這裡真的有備註。”
十年了,竟然還有人記得。
“還有,六月的補給多,還是因為今年會雨水大,各軍都要多備些。”林芢伸出枯瘦的手指,“有兩年六月雨水小,有三年雨水多,去年和前年雨水少,今年就準備一下吧。”
有胥吏嘩啦啦翻動卷宗然後找到一頁:“是的,大人,前年年底有六月增補補給的數額。”
那官員冇有再多說話,上前製止了公事們繼續查驗,親手把文冊收起來,轉過身對李奉耀鄭重道:“三老爺,餘下的還請儘快做好。”
李敏臉上浮現笑,伸手戳了戳還冇有回過神的李奉耀。
這就是認輸啦,李奉耀挺直脊背,也冇有趁機冷嘲熱諷,李敏說了嘛這是讓他們服氣了,他冇必要跟手下敗將計較,寬容纔是對敗者的羞辱。
“知道了,這些事我會儘快安排好的。”他淡淡說道。
廳內的諸官以及公事胥吏們低頭應聲是。
站在一旁一直安靜無聲的項雲落在李奉耀視線裡,項雲和那些官員們當然不同,李奉耀收起倨傲高興的站起來,親熱招手:“項大人,你可要受累幫我。”
項雲點頭:“三老爺有事儘管吩咐。”